狱深雪
霜降那天,我带着女儿去探监。铁窗后,沈砚之已不复当年清隽模样,鬓角斑白,眼神浑浊。他扑到栏杆前,震得铁锈簌簌掉落:"阿娘,让囡囡叫我一声爹爹......"
女儿躲在程叙之身后,攥着他警服上的铜扣不肯露头。我将食盒推过窗口,里面是温热的桂花糕——这是他从前最爱吃的点心,却也是当年林晚霜用来下毒的饵。
"五十年刑期,你还有时间悔悟。"我按住想要触碰女儿的那只手,袖口滑落,露出当年被他掐出的旧疤。沈砚之猛地缩回手,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铁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那年他在书院背书的声音。
"知道林晚霜为什么要害你吗?"程叙之替女儿系好围巾,声音里带着冷硬,"她父亲当年贪墨军饷,是你亲手写状纸弹劾。她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报复。"沈砚之如遭雷击,踉跄着跌坐在草席上。狱卒催促探监时间已到,他突然抓住栏杆大喊:"我把田契都转给囡囡了!求你们......"
回程的马车上,女儿突然指着窗外笑:"娘,看!白白的!"远处山巅落了今冬第一场雪,松枝被压得弯弯的,像极了沈砚之曾为我折过的那支。程叙之将我们母女拢进披风里,暖炉的热气氤氲着,渐渐模糊了铁窗里那张悔恨的脸。
五十年光阴,足够让顽石生苔,让沧海成桑。而我们的女儿,终会在阳光下长大,永远不会知道,在深深的牢狱里,曾有个叫沈砚之的男人,用半生的光阴,偿还一场由贪念与错爱酿成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