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水敲打着画坊的玻璃天窗，形成一种奇特的节奏。许婉婷盯着明辉笔记本电脑上的照片，感到一阵眩晕。照片里，明远正毕恭毕敬地为一位中年男人拉开车门，而林美亲昵地挽着那人的手臂。
"林志华，华辰设计的实际控制人，林美的父亲。"明辉指着屏幕，"上周三拍到的，明远专门飞去深圳见他。"
婉婷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上明远谄媚的笑容。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每次他想争取大客户时，都会露出这种刻意的谦卑。只是没想到，这次连女儿都成了"争取"的一部分。
"所以这不是..."她的声音哽住了，"不只是出轨？"
明辉合上电脑，沉默了片刻："华辰那个生态园项目，预算两个亿。明远公司已经跟了半年，上个月突然被列为首选设计方。"
"他用身体换合同？"婉婷突然笑出声，那笑声尖锐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真不愧是周明远，连出轨都要利益最大化。"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水滴在玻璃上蜿蜒如泪痕。婉婷站起身，走到明辉的画架前。那幅她的肖像已经完成，画中的她站在阳光下，笑容明亮得刺眼。
"我看起来像个傻子，是不是？"她轻声说。
"不。"明辉站到她身后，"你看起来像相信爱情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婉婷转身，正对上明辉近在咫尺的眼睛。画坊的顶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叔子已经不再是七年前婚礼上那个害羞的大学生了。
"为什么帮我调查你亲哥哥？"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多日，终于问出口。
明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因为...我看不下去。"
"就这？"
"还因为..."他深吸一口气，"因为我觉得你很..."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他。婉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医院急诊科。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起电话。
"许医生，车祸重伤员，脾破裂，需要立刻手术！"
"我二十分钟到。"职业本能让她瞬间切换状态。挂断电话，她抓起外套，"我得去医院。"
"我送你。"明辉已经拿起车钥匙。
雨中的城市模糊成一片霓虹。明辉开车比明远沉稳许多，不急不躁却总能抓住每个绿灯的尾巴。婉婷偷偷打量他的侧脸——紧抿的嘴唇，微微皱起的眉头，专注时会出现的小酒窝。这些年来，她竟然从未真正注意过明辉的长相。
"你看什么？"明辉突然问，眼睛仍盯着前方。
婉婷慌忙移开视线："没什么...只是，谢谢你。"
"专业司机，随叫随到。"他嘴角微扬，语气轻松了些。
医院门口，婉婷刚要下车，明辉叫住她："手术后给我发个消息，别让我担心。"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入她心湖。她点点头，冲进雨幕。
——
手术持续到凌晨三点。病人失血过多，情况危急，但最终被婉婷团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走出手术室时，她的双腿已经麻木，手指因长时间保持精细动作而微微颤抖。
更衣室里，她拿出手机，发现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全部来自明辉：
"还在手术？我买了宵夜放在护士站。"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婉婷眼眶发热。明远已经多久没问过她是否吃过饭了？上一次关心她工作到几点又是什么时候？
护士站果然放着一个保温袋，里面是她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和虾饺，还温热着。婉婷坐在空荡荡的医生休息室里，一口一口吃着，眼泪不知何时掉进了粥里。
手机又响了，是明远："临时出差，今晚不回了。"
她盯着这条消息，突然觉得荒谬至极。她在这里为救人拼尽全力，而她的丈夫可能在某个酒店床上为合同奋力"拼搏"。多讽刺啊。
手指自动拨通了明辉的电话。
"手术结束了？"明辉的声音带着睡意，却立刻清醒过来，"还顺利吗？"
"病人救回来了。"婉婷听见自己的声音支离破碎，"明辉...我撑不住了。"
——
半小时后，明辉的画坊里，婉婷蜷缩在沙发上，像个迷路的孩子。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堪都在这一刻决堤而出。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这七年的隐忍——明远如何一步步把事业放在第一位，如何在她流产后第二天就飞去见客户，如何在每个纪念日都有"重要会议"。
"我以为只是他太忙...我以为所有婚姻都会变成这样..."她哽咽着，"原来只是不爱了。"
明辉沉默地听着，最后蹲在她面前，递上纸巾："婉婷，看着我。"他的声音异常坚定，"这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婉婷扑进明辉怀里，放声痛哭。明辉僵了一瞬，随后轻轻环抱住她，手掌在她后背上下轻抚，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会好起来的，"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保证。"
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婉婷后来怎么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明辉身上的松木香，和他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当理智终于回笼，她慌忙退开，耳根发烫。
"对不起，我失态了..."
明辉摇摇头，目光温柔："你需要休息。楼上有个小卧室，去睡会儿吧。"
婉婷太疲惫了，没有力气拒绝。小卧室简单整洁，床单上有阳光的味道。她沉沉睡去前最后的意识是——明辉远比表面看起来更会照顾人。
——
第二天清晨，婉婷被咖啡香气唤醒。下楼时，明辉正在整理画具，见她来了，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
"睡得好吗？"
"嗯，谢谢。"婉婷抿了一口咖啡，恰到好处的甜度，"你今天有课？"她注意到画架上蒙着白布。
"嗯，十点有个成人油画班。"明辉看了看表，"不过在那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我查到些别的。关于林美。"
婉婷放下杯子："什么？"
"她不只是明远的...情人。"明辉斟酌着用词，"她同时和另一个男人交往，是明远竞争对手公司的设计师。我朋友在酒吧拍到他们...很亲密。"
婉婷瞪大眼睛："明远知道吗？"
"不确定。但林志华肯定不知道女儿的双面游戏。"明辉递给她一个U盘，"所有证据都在这里，包括明远公司通过华辰获得项目的内部邮件。"
婉婷握紧U盘，感到一阵荒谬的快意。所以明远也不过是林美游戏中的一枚棋子？那个精于算计的男人，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我该告诉他吗？"她喃喃自语。
"婉婷，"明辉突然握住她的手，"不管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但请记住，你不欠他什么。"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与明远常年冰冷的指尖截然不同。婉婷本该立刻抽回手，却鬼使神差地多停留了几秒。
"我得去医院了。"她最终说道，轻轻抽出手，"今天还有查房。"
明辉点点头："晚上需要接你吗？"
"不用了，今天应该能准时下班。"婉婷走到门口，又回头，"明辉...真的谢谢你。"
阳光透过天窗洒在明辉身上，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微笑的样子让婉婷心头一颤："随时效劳，嫂子。"
这个称呼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婉婷。嫂子。她是他的嫂子。而昨晚那个拥抱，今早那个握手，那些眼神交流，都已经越过了这条界限。
她匆忙离开画坊，没有注意到街对面停着的红色轿车，以及车里举着手机的女人。
陈珊放大刚拍的照片，嘴角勾起冷笑。照片里，明辉和婉婷在画坊门口对视，两人的身体语言明显超越了普通叔嫂关系。尤其是明辉那个眼神——她太熟悉了，那是他热恋时才会有的表情。
"周明辉，"她轻声自语，"你终于给了我报复的机会。"
陈珊打开通讯录，找到"周母"的联系方式，将照片点了发送。然后又选了另一张更暧昧的——明辉握住婉婷手的特写，发给了周明远。
"家庭战争开始了，"她启动车子，心情愉快地哼起歌，"让我看看你们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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