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文渊阁的脚步还未站稳，案头已堆满了如山的文书。泛黄的奏章上墨迹潦草，不是边军缺饷的哀告，就是地方官吏推诿新政的搪塞。窗棂外细雨如丝，将檐角的铜铃浇得透湿，发出沉闷的呜咽。
“周大人，这是户部新呈的赋税折。”小太监捧着卷轴的手指微微发抖，“江南十府竟无一家足额上缴。”我展开素绢，密密麻麻的数字刺得眼睛生疼——苏州府以灾荒为由只交半数，松江府干脆连奏折都未附上。
暮色渐浓时，内阁次辅温体仁不请自来。他身后跟着两名书吏，捧着厚厚的典籍，金丝眼镜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周大人新官上任，可曾研习过《大明会典》？洪武年间便定下‘士绅不纳粮’的规矩，如今贸然要他们摊丁入亩，岂不是违逆祖制？”
我将热茶推过案几，茶盏在檀木桌面撞出清脆声响：“温大人可知，去年陕西大旱，易子而食者十之有三？朝廷赈灾银到地方只剩三成，层层盘剥之下，百姓连树皮都啃光了。”
温体仁冷笑，翻开典籍的手指在书页间游走：“太祖高皇帝早有训示，‘四民之中，士为最贵’。周大人寒窗苦读多年，难道不知‘民为轻，社稷次之，君为贵’的道理？”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锦衣卫千户浑身湿透，甲胄上还滴着水：“周大人！顺天府尹在城门口遇刺，生死未卜！现场留下的兵器，刻着……刻着您府上的徽记！”
文渊阁内骤然死寂，温体仁慢条斯理地起身整理衣襟：“看来周大人树敌不少啊。这刺客之事，恐怕要请东厂魏公公过问才好。”他意味深长地瞥向墙上悬挂的“正大光明”匾额，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我握紧案上的朱砂笔，在奏章空白处重重写下“彻查”二字。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墙上先帝留下的遗训，墨迹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当第一滴墨落在“救亡图存”四个字上时，我忽然明白，这场战争的残酷，远比想象中更加凶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