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残梦

咸涩的海风裹着暴雨扑来，我死死攥着船舷，看着太子朱慈烺在船舱中发着高热，小脸烧得通红。身后，郑芝龙的水师战船在波涛中起伏，船帆上的“郑”字大旗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这位掌控东南沿海的大海商，此刻正捻着胡须，目光在太子与我腰间先帝御赐的金牌间游移不定。

“周大人，”郑芝龙突然开口，声音被浪涛声撕得破碎，“清军已过长江，多铎的铁骑不日将踏破南京。依我看，不如……”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如暂避台湾，待时机成熟再图大业？”

我握紧剑柄，指节在暴雨中泛白。台湾孤悬海外，看似避风港，实则是郑芝龙经营多年的独立王国。若此时前往，与被囚禁何异？可身后，清军的马蹄声似乎已穿透雨幕，而我们手中，不过是千余残兵，几艘战船。

船行至澎湖列岛时，变故陡生。深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我。一名亲兵浑身是血撞开舱门：“大人！郑森率部哗变，说要降清立功！”话音未落，甲板上已传来激烈的厮杀声。我抄起长剑冲出去，却见郑芝龙被儿子郑森按在船头，脸上满是惊怒：“孽子！你疯了？”

“父亲！”郑森的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降清乃大势所趋！留着太子，不过是引火烧身！”他的目光扫向我，长剑突然出鞘，“周大人，交出太子，我保你全尸。”

暴雨倾盆而下，我将太子护在身后，看着郑森眼中闪烁的杀意，突然想起崇祯在煤山的白绫，想起孙传庭自刎时的决绝。大明的气数，难道真的要尽在此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海面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一艘艘战船破浪而来，船头高悬的“张”字大旗——是张煌言率部来援！

混战中，我带着太子登上张煌言的战船。回首望去，郑芝龙的水师已陷入混战，炮火映红了海面。张煌言握着我的手，声音坚定：“周大人，福建巡抚已奉唐王朱聿键称帝，我们还有机会！”

船帆重新扬起，驶向茫茫大海。太子在昏迷中呓语，唤着“父皇”。我望着天边鱼肚白的曙光，握紧了腰间那枚早已黯淡无光的金牌。大明的残阳虽已西沉，但只要血脉尚存，这复国的火种，便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