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李恪奉旨离宫,前往北疆。没有浩荡的仪仗,没有百官相送,只有一小队押送的兵士,和一个凄清的清晨。
宫墙高耸,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碍于身份,晚晴自然不可能去送行。但她还是起了个大早,披上一件厚厚的白狐裘斗篷,由柳雁扶着,登上了那座离宫门最近的城楼。
清晨的风凛冽如刀,卷起她斗篷的边角,猎猎作响。她一手护着腹部,一手扶着冰冷的城垛,目光投向那缓缓开启的朱红宫门。
李恪骑在一匹瘦马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衣,曾经的意气风发被连日的打击消磨殆尽,只剩下满身的颓唐和落寞。他低着头,背脊佝偻,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垮了。
他知道,晚晴不会来送行。
她的身份,她的处境,都不允许她来。可心底深处,那个卑微的、疯狂的念头,却像野草一样烧灼着他。
万一她会来呢?
就在马蹄即将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他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不受控制地猛然回过头。他的目光,绝望地扫过那高大巍峨的宫墙,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寻找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果然,他看见了。
就在那高高的城楼之上,风雪之中,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白色的斗篷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却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她!陆晚晴,贵妃娘娘!
那一瞬间,李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时间仿佛静止,周遭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天地间只剩下城楼上那个遥远的身影。
她真的来了。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却足以让他那颗早已沉入深渊的心,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恍然觉得,他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晚晴站在高处,将他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她看到了他的回头,看到了他瞬间僵硬的身体,也看到了他眼中迸发出的那抹灼亮的光。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冲他,极轻、极缓地点了一下头。
不是告别,不是承诺,只是一份无声的致意。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此后,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李恪读懂了。他死死地咬着牙,不让哽咽声溢出喉咙。他看到她点头了。这个点头,像一道温暖的圣光,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和不甘。
他终究是护住了她。用他的一切,换了她的平安。
可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站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了。他只能在千里之外的苦寒北疆,日日夜夜,为她,为她腹中的孩子,默默祈祷。
千言万语,终将化作一个深深的凝望。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骨血里,然后猛地一勒缰绳,头也不回地策马冲出了宫门,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之中。
晚晴目送着那个背影,直到他彻底变成一个黑点,再也看不见。
她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李恪也是个不错的男儿。有情有义,敢爱敢恨。只可惜,系统为她选定的路,是辅佐李治。她只是个执行任务的工具,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去更改既定的航线。
但愿他此去北疆,此生平安顺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