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进到殿内,目光没有丝毫偏移,径直走到御案前,撩起衣袍,深深地躬身下去。
“臣,李恪,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他的头垂得很低,乌黑的发顶正对着晚晴的方向。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因为常年日晒而显得有些粗糙的颈后皮肤。
他始终不敢看她。
那个他曾放在心尖上,爱到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甚至不惜大义灭亲的女人。那个让他被流放边陲,日日与黄沙孤月为伴,却依旧甘之如饴的女人。
他以为,此生此世,再无相见之日。他早已将自己的余生,安放在了那片荒芜的土地上,用无尽的思念和苦寒,来偿还那段不该有的妄念。
谁曾想,命运兜兜转转,竟又将他送回了这富丽堂皇的牢笼。
可是,回来又如何?
她曾是父皇的宠妃,如今,是弟弟的皇后。
他和她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伦理纲常,更是万丈深渊。过去不可能,现在不可能,将来,也绝无可能。
其实这样也好。
李恪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要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知道她平安,知道她幸福,知道她身边又有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保护她的人,他便知足了。
“三哥,快快请起!你我兄弟,何须行此大礼。”
李治的声音温和而亲切,他甚至离开了御案,亲自上前扶起了李恪。在他和晚晴面前,他并未自称“朕”。
李治拉着李恪的手臂,将他引到一旁,然后转头看向依旧有些愣神的晚晴,笑着解释道:“晚晴,见到三哥,你一定很意外吧?”
他眼里的笑意真诚而坦荡,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
“过去,三哥被流放到北疆,实在是吃了太多苦头。前些时日我们大婚,大赦天下,我便也下旨将三哥从北疆放了回来。”
“我和三哥虽非一母所生,但自小便在一处玩耍,感情与旁人不同。更何况……”
李治顿了顿,目光在晚晴和李恪之间转了一瞬,意有所指地说,“虽然当年我年纪小,但我也清楚地记得,是三哥救了你,才保住了昭华。”
“三哥是你的恩人,我又怎能让他一直在北境边陲那种苦寒之地受罪?所以,便将他调回了京城,恢复爵位。”
“况且,”李治拍了拍李恪的肩膀,语气里充满了信任与倚重,“我初登大宝,根基未稳,正需要三哥这样的贤才襄助。”
“三哥的治国之能,不在我之下。今后有他辅佐,我们兄弟二人同心协力,定能将大唐治理得国泰民安,开创一番盛世!”
听完这一长串话,晚晴终于明白了李治的用意。她的一张俏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属于皇后该有的温婉笑容,对着李治微微颔首。
“陛下心慈仁厚,又独具慧眼,实乃大唐之福。”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吴王殿下雄才大略,又与陛下兄弟情深。相信日后有吴王殿下辅佐,陛下定能如虎添翼,让我大唐江山更加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