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老城区的安全屋藏在犹太墓园附近,狭窄的巷道连阳光都难以触及。江柏丽站在浴室镜子前,肩膀上的枪伤已经结痂,但金丝雀那句"小夜莺"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水龙头的水流突然变小。江柏丽立刻关掉开关,手指按在耳后植入的通讯芯片上:"祁临?"
"水管没问题。"祁临的声音从芯片传来,伴随着键盘敲击声,"是他们在干扰城市供水系统,追踪神经电信号异常。我们最多还有十二小时安全时间。"
江柏丽擦干手走出浴室。客厅里,祁临正对着三台笔记本电脑工作,屏幕上滚动着代码和监控画面。他换了干净的黑T恤,伤口上的绷带隐约透出蓝色药剂的痕迹。桌上摆着两杯咖啡和一把拆解到一半的手枪。
"找到什么了?"江柏丽拿起其中一杯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
祁临转过一台屏幕:"金丝雀的真名是凯特琳娜·沃斯,德国籍,与你父亲同期加入'夜莺计划'。这是解密档案里唯一的合影。"
黑白照片上,年轻的江父站在实验室中央,左右分别是母亲和金丝雀。三人穿着同样的白大褂,举杯庆祝。江柏丽放大图像,注意到金丝雀手腕上的金色手表——内侧刻着"致我的夜莺"。
"他们曾是朋友。"
"不止。"祁临调出另一份文件,"凯特琳娜是你父母婚礼的伴娘,也是你出生时在场的三人之一。"
江柏丽的咖啡杯停在半空。她记忆中的金丝雀永远是那个雨夜持枪的恶魔,很难想象这个女人曾抱过婴儿时期的自己。
"父亲为什么背叛她?"
"不是背叛。"祁临的声音低沉,"根据这份被多次涂改的日志,是你父亲发现凯特琳娜私自将神经编码用于审讯战俘。他向高层举报,结果..."
屏幕上跳出一份标着"绝密"的处分决定:凯特琳娜·沃斯因违反伦理准则被调离,而举报人江临渊则被要求继续研发"改良版"神经武器。
"官僚的把戏。"江柏丽冷笑,"一边惩罚违规者,一边窃取她的成果。"
祁临点头:"你父亲意识到这点后,带着核心数据叛逃了。而凯特琳娜被秘密召回,任务就是追回技术——无论手段如何。"
江柏丽走到窗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波斯匕首的刀柄。九岁前的记忆一直很模糊,现在想来,那或许是神经编码的副作用。父亲将算法藏在她脑中,母亲则用音乐作为触发媒介...
"我需要想起更多。"她突然转身,"用神经逆转剂。"
祁临猛地合上笔记本:"太危险。上次剂量已经造成海马体轻微出血。"
"那就用催眠。"江柏丽从药箱取出母亲留下的蓝色药剂,"配合低剂量逆转剂,可以定向激活特定记忆。"
祁临的手按住注射器:"你知道这相当于让大脑经历二次创伤?"
"知道我父亲为什么选择我,比我的命重要。"江柏丽直视他的眼睛,"帮我。"
一小时后,安全屋变成了临时医疗站。祁临连接好脑电监测设备,将镇静剂放在触手可及处。江柏丽躺在长沙发上,手臂静脉连着调节流速的泵注仪。
"从哪段记忆开始?"祁临坐在她身边,手指轻触她太阳穴的电极贴片。
"九岁生日。"江柏丽闭上眼睛,"最后一个正常的记忆。"
蓝色药剂流入血管,熟悉的灼烧感从后颈蔓延至整个颅腔。祁临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你看到什么?"
"家...父亲的书房..."江柏丽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他在弹钢琴...是《月光》第三乐章..."
记忆逐渐清晰。小江柏丽躲在门缝后偷看,父亲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突然转头对她微笑:"来,小夜莺,该你的部分了。"
"小夜莺?"现实中的祁临轻声确认。
"我的乳名...只有父母这么叫..."江柏丽的眉头紧锁,"父亲带我去了地下室...那里有个玻璃舱...母亲在等我们..."
记忆突然跳跃。她看到自己躺在玻璃舱里,母亲将电极贴在她头上。父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记住这个旋律,柏丽。它是打开宝箱的钥匙,只有你能保管..."
剧痛袭来。江柏丽在沙发上抽搐,祁临立刻调低药剂流速:"呼吸,跟着我数,三、二、一..."
"继续。"江柏丽咬紧牙关,"生日之后呢?"
药剂流速重新增加。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生日后第三天,父亲深夜叫醒她,匆忙给她注射了什么。母亲在哭,但动作利落地收拾一个小背包。"记住,柏丽,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相信任何没有哼《月光》的人..."
然后是雨夜,车灯,枪声。车底视角看到的金色手表,和凯特琳娜蹲下时轻声的呼唤:"小夜莺?我知道你在那里..."
"不!"江柏丽猛地坐起,电极贴片被扯掉一半,"她找到我了!"
祁临按住她颤抖的肩膀:"那是记忆。呼吸,你现在在布拉格,安全。"
江柏丽的瞳孔逐渐聚焦。冷汗浸透了她的黑T恤,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她突然抓住祁临的手腕:"她当时看到我了。金丝雀明明发现我在车底,却放我走了。"
祁临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指节:"也许她对你还有感情。"
"或者她知道我脑子里有什么。"江柏丽甩开他的手,起身走到电脑前,"调出教堂里父亲的全息记录,我需要再看一遍。"
录像再次播放。当江父说到"记忆密钥"时,背景里隐约有音乐声。江柏丽突然按下暂停:"放大声谱图。"
声波分析显示那正是《月光》第三乐章,但频率被刻意调整过。祁临迅速编写解码程序,将音频转换成数据流。
"上帝啊..."他盯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3D模型,"这是神经编码算法的可视化呈现...你父亲把它藏在音乐里..."
江柏丽触碰屏幕上的光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突然哼起一段变调的旋律,手指随之在空中画出复杂轨迹。祁临的电脑突然黑屏,然后自行重启,跳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界面。
"你刚刚...用声音黑进了我的电脑?"祁临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
江柏丽自己也愣住了。这段旋律和手势像是刻在肌肉记忆里,不需要思考就能调用。她试着再次哼唱,这次电脑扬声器发出刺耳的反馈音。
"生物密码..."祁临快速记录着声波特征,"你的声纹是密钥的一部分。难怪金丝雀需要活捉你——她得记录你完整的神经反应模式。"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惊飞声。两人同时静止——太安静了,连一直能听见的墓园看守咳嗽声都消失了。祁临无声地移动到门边,从猫眼望出去。
"至少六个人。"他嘴唇几乎不动,"两分钟后到达门口。"
江柏丽迅速收拾必需品,将蓝色药剂和父亲的数据芯片贴身藏好。祁临已经撬开地板暗格,取出两把微型冲锋枪。
"后窗。"他递给她一把枪,"我掩护。"
江柏丽摇头:"一起走。你的伤还没——"
玻璃碎裂声打断了她。催泪弹滚入房间,瞬间充满刺鼻烟雾。祁临将一个防毒面具按在江柏丽脸上,自己则用湿毛巾捂住口鼻。
"记住维也纳的撤退方案吗?"他在她耳边说,声音被烟雾削弱。
江柏丽点头。那是他们刚成立公司时制定的紧急协议:如果失散,就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莫扎特雕像下会合。
"走!"祁临踹开后门,同时向走廊投掷闪光弹。
强光与烟雾中,江柏丽看到至少八个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员。她本能地举枪射击,却发现自己的动作突然变得异常精准——每一发子弹都命中敌人持枪的手,分毫不差。这不是她平时习惯的杀戮风格,更像是某种...程序化的解除武装。
"柏丽!"祁临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他已经冲到楼梯口,正与两名敌人近身搏斗。
江柏丽想过去支援,却被突然出现的金丝雀拦住去路。凯特琳娜比记忆中更瘦削,金色短发像金属丝般坚硬,左眼戴着单片数据眼镜。她手中那把奇特的枪直指江柏丽心脏。
"好久不见,小夜莺。"她的德语口音比二十年前更重,"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江柏丽的枪同样对准金丝雀眉心:"可惜你老得像个鬼。"
金丝雀笑了,眼角挤出细纹:"临渊把你训练得很好。可惜他忘了告诉你,'夜莺计划'最初是为你设计的。"
"什么?"
"你四岁起就是我们的最佳实验体。"金丝雀向前一步,"完美的神经可塑性,加上你母亲的音乐天赋——天生的神经编码载体。"
江柏丽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颤抖。这解释了她肌肉记忆中的那些异常技能,也解释了为何父亲选择她作为"记忆密钥"的保管者。但某个细节不对...
"如果是这样,你当年为什么放我走?"
金丝雀的数据眼镜闪过蓝光:"因为我需要算法成熟。神经编码就像红酒,需要时间陈化。"她突然改用俄语,"现在,把父亲的礼物交出来。"
江柏丽感到一阵眩晕。金丝雀的声音中带着某种神经谐波,触发她大脑深处的条件反射。她的手臂不受控制地下垂,嘴唇自动开始哼唱那段密钥旋律——
枪声炸响。金丝雀的数据眼镜爆裂,她踉跄后退。祁临站在楼梯口,枪口还在冒烟。
"跑!"他大喊,同时扔出最后一颗烟雾弹。
江柏丽冲破窗户跃入后院,祁临紧随其后。他们翻过三道围墙,穿过墓园狭窄的碑林,最后跳上一辆正在发动的有轨电车。直到确认没有追兵,江柏丽才允许自己喘息。
"她说的有多少是真的?"祁临检查着左臂新增的擦伤。
"足够让我想杀人。"江柏丽盯着电车窗外闪过的布拉格街景,"我四岁就成了实验品,而我完全不记得。"
祁临沉默片刻,突然哼起《月光奏鸣曲》的片段。这个简单的举动比任何安慰都有效——他在用她父母的方式确认自己的可信度。
江柏丽闭上眼睛。童年的记忆碎片在黑暗中漂浮:母亲弹钢琴时特殊的手势,父亲教她记忆数字时用的旋律,还有那些每周一次"去医院检查"的日子...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她的整个童年都是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电车在一个偏僻站台停下。江柏丽领着祁临走向预定藏车点,却发现那里已经停着一辆黑色奔驰,引擎还在运转。车窗降下,露出宴安那张带着疤痕的脸。
"上车。"他简短地说,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你们被标记了。"
车内弥漫着止血凝胶和咖啡的味道。宴安——或者说宴箭——的伤势比上次见面时好多了,但右眼的机械义眼转动时仍会发出细微嗡鸣。
"解释。"江柏丽的手放在大腿侧的枪上。
宴安踩下油门:"金丝雀在你们离开教堂后两小时就到了。她发现冷藏箱里少了两支反制剂,就开始追踪所有近期购买过相关药物的人。"他扔给祁临一部手机,"包括你在柏林的黑市联系人。"
手机上是段监控录像,显示祁临的联络人被拷问的场景。江柏丽注意到祁临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马库斯还活着吗?"他声音低沉。
宴安摇头:"但他在最后时刻发出了警告。金丝雀已经知道你们需要定期注射反制剂,她污染了整个欧洲黑市的供应源。"
江柏丽和祁临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意味着他们手头仅剩的三支药剂成了救命稻草。
"为什么帮我们?"江柏丽直视宴安的机械义眼,"你效忠的不是我父亲吗?"
宴安嘴角抽动:"我的代号'箭'不是随便取的。你父亲给我唯一任务就是确保你活着,直到'记忆密钥'成熟。"他瞥了眼后视镜,"现在它成熟了。"
奔驰驶入高速公路。祁临突然前倾身体:"我们要去哪?不是维也纳方向。"
"萨尔茨堡。"宴安调整后视镜,"有个地方金丝雀绝对想不到——你母亲的秘密音乐厅。"
江柏丽浑身一震。她从未听说过母亲有什么音乐厅。
宴安通过后视镜看她一眼:"你五岁到七岁每周都去那里接受训练。当然,你记忆被编码过了。"
祁临的手悄悄覆上江柏丽的手背。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枪茧的粗糙触感。这种简单的接触不知为何让她眼眶发热。
"最后一个问题。"江柏丽强迫自己冷静,"盟友X是谁?"
宴安的表情变得古怪:"你会见到他的。事实上,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二十年。"
窗外,阿尔卑斯山的轮廓逐渐清晰。江柏丽靠在车窗上,感到一种奇怪的疲惫。她的一生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歌剧,而自己只是突然被推到台前的主角,连台词都记不全。
祁临再次哼起《月光》,这次是第三乐章最激昂的部分。江柏丽闭上眼睛,跟着旋律轻轻点头。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至少此刻她不是独自面对。
作者你们觉得要换个故事名吗
作者白夜交锋
作者危险协奏曲
作者危险共鸣曲
作者大家觉得那个好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