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遥将湿透的围巾扔在玄关时，手机正反复震动。屏幕上跳跃的“陆沉”二字像根刺，扎得她指尖发麻。昨夜咖啡馆的事情还在脑海里盘旋，肩头蝴蝶处那阵莫名的抽痛，竟比腰伤复发时更难捱。
她划开屏幕，陆沉低沉的声音裹挟着电流声传来：“我在你家楼下，带了样东西。”
推开单元门的瞬间，银杏叶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沉捧着个精致的礼盒站在银杏树下，细碎的金黄叶片落在他肩头，倒有几分不真实的温柔。“这个给你。”他将礼盒递过来，眼底藏着期待，“清欢以前最喜欢银杏叶标本。”
顾星遥的指尖刚触到礼盒，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她猛地后退半步，礼盒摔在地上，玻璃相框碎裂的声响刺破寂静——里面嵌着的银杏叶标本，边缘还沾着干涸的泪痕。
“你干什么？”陆沉弯腰去捡碎片，被她厉声喝止。
“谁告诉你我喜欢这东西？本小姐最讨厌廉价的东西。”顾星遥的声音发颤，连她自己都不懂为何如此激动。那些深埋的记忆碎片突然炸开：满地踩碎的银杏叶、女孩哭红的双眼、还有男人不耐烦的呵斥：“别跟着我了，像个甩不掉的影子。”
陆沉的动作顿住。他望着顾星遥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很多被忽略的细节——每次送她银杏叶，她总会偷偷把标本藏进抽屉；公司楼下的银杏树，她路过时总会下意识绕开；甚至有次他随口说喜欢银杏，她连夜绣的手帕上，针脚歪歪扭扭得不像样。
“你以前明明……”
“以前？什么以前？我是顾星遥，不是什么穷亲戚家的女儿，陆大少不会真把我当替身了吧”顾星遥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陆总与其对着张相似的脸自我感动，不如想想清楚，你到底记得她什么？”
她转身要走，陆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重生过，”他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上一世我对不起她，这一世我只想补偿……”
“补偿？”顾星遥猛地甩开他的手，眼底满是嘲讽，“用你自以为是的喜好？用你从未真正了解过的‘深情’？”她指着地上的碎玻璃，“你知道她为什么藏起这些标本吗？因为她对银杏叶过敏，每次接触都会起红疹！你所谓的喜欢，抵不过你白月光随口提过的一句话吧？”
陆沉僵在原地，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记忆深处，顾清欢总在他送完礼物后躲进洗手间，回来时脖颈上总围着高领围巾；他随口夸过白月光夹在书里的银杏叶好看，转天就看到顾清欢蹲在树下捡叶子，手指被虫咬得红肿。
“你说你重生了要好好对她，”顾星遥逼近一步，眼中的寒意几乎将人冻伤，“可最后把她逼进暴雨里的是谁？拿着伪造的视频质问她的是谁？在她哭着说‘我没有’时，骂她‘谎话连篇’的又是谁？”
每句话都像重锤，砸得陆沉耳鸣。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银杏树上，金黄的叶片簌簌落下，如同那个暴雨夜砸在顾清欢脸上的雨点。
“她不是什么小跟班，”顾星遥的声音突然轻下来，带着种奇异的平静，“她只是爱错了人。”那些突然涌上心头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你随手丢给他她的东西他却当成个宝一样，她什么也没有求过，只求你能信任她，你对她的解释永远都是不信任，哪怕你的白月光千伤你，万伤你，她永远是个宝。
陆沉的喉结剧烈滚动，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原来他所谓的“重生补偿”，不过是用更深的伤害，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彻底推入深渊。
“顾清欢已经死了。”顾星遥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望了他一眼，“死在你说‘我再也不会信你’的那个雨夜。至于江边的事……”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抹冷淡的弧度，“不过是因为他肖像于我，我顾家给她留的最后一丝颜面。”
单元门关上的刹那，陆沉终于蹲下身。碎玻璃硌着掌心，混着银杏叶的气息刺入肺腑。他想起顾清欢最后一次拉他的手，指尖冰凉得像块冰；想起她坠江前的眼神，不是绝望，而是彻底的空洞。
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全是她爱到卑微的证明。而他所谓的深情，不过是场自我感动的骗局。
楼上的窗后，顾星遥望着树下蜷缩的身影，突然捂住心口。那里的抽痛渐渐平息，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又被晚风轻轻吹散。她什么也不想。他只是顾星遥。对现在的她而言，失忆不是惩罚，而是救赎——至少不必再困在那场名为“陆沉”的劫难里。
月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一场早已落幕的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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