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坐在空旷的客厅里，指尖划过茶几上那个褪色的银杏叶胸针。这是他少年时随手娃娃机里抓出来的东西，自己不喜欢随手扔给他的小玩意儿。
胃里突然传来熟悉的绞痛，他手忙脚乱地去摸药瓶，却在打开抽屉的瞬间愣住。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便签，字迹娟秀又用力：“阿沉有胃病，不能空腹喝咖啡，记得提醒他吃早餐。”落款日期，正是她坠江的前一天。
“咳……”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衬衫。他想起前世替他挡刀时，顾清欢倒在血泊里，最后说的还是“阿沉，药别忘吃”；想起她每次来公司送文件，总会在他桌上放好温水和胃药；想起自己总嫌她啰嗦，把药随手扔进垃圾桶，就算在学校她也是这么贴心……
手机屏幕亮起，助理发来的鉴定报告刺得他眼睛生疼：“视频确系伪造，林清月不承认是合成证据，不过我们已调查清楚，目的是离间你跟夫人。”
陆沉抓起车钥匙冲出家门，引擎轰鸣着划破凌晨的寂静。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胸腔里的悔恨快要将他炸开。那个会在他胃病发作时跑遍全城买热粥的女孩，那个替他挡刀时连眼睛都没眨的女孩，他怎么会相信她会害自己？
顾星遥是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的。她裹着毯子打开门，就见陆沉双目赤红地站在门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清欢……我知道是你。”
“陆先生请回吧。”顾星遥转身要关门，却被他死死抵住。
“那个银杏叶胸针，你还留着对不对？”陆沉的声音发颤，你最喜欢的不是吗，还有你最讨厌喝牛奶……
我想陆先生你怕是误会了，我最喜欢的不是银杏叶甚至我很讨厌，毕竟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东西，难道不是吗？还有我最喜欢喝牛奶，我说过了，我不是她，也不可能成为她，哪怕他再像我，我们不是一个人。
顾星遥转身回了屋猛地关上门，后背抵住门板滑坐在地。那些被遗忘的细节像潮水般涌来，她捂住耳朵却挡不住脑海里的声音——陆沉醉酒时的呢喃，他胃痛时的低吟，还有自己躲在厨房偷偷倒掉牛奶的狼狈。
“我知道胎记是假的。”门外传来陆沉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是你哥哥找人做的伪装，对不对？你怕我再伤害你，所以宁愿变成另一个人。”
顾星遥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想起顾云舟抱着浑身湿透的她从江边回来，在她醒来之后，一直陪在她身边，为了她不被纠缠，改了名，说什么忘记了也好，我又在为以前的记忆痛苦了。
天亮时，陆沉还守在楼下。顾星遥拉开窗帘，就见他蹲在银杏树下，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她转身走进厨房，让保姆煮了碗白粥放在保温桶里，出门时却看到他被助理扶着上车——男人胃病发作，疼得蜷缩在座位上，连额头都抵着车窗。
保温桶最终被扔进了垃圾桶。顾星遥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抚过肩头的蝴蝶胎记。那是她为了让自己彻底告别过去，找最好的医师纹上的，每一寸色彩都在提醒她：从前的顾清欢已经死了。
陆沉再次见到顾星遥，是在一场慈善晚宴上。她穿着银色礼服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出的旋律惊艳全场。曾经连简谱都认不全的女孩，如今已是能与大师同台的音乐家。
“顾小姐的琴技真是令人惊叹。”有人上前攀谈。
顾星遥浅笑颔首，目光掠过人群中的陆沉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看着她与宾客谈笑风生，看着她举杯时优雅的姿态，突然明白——无论她是不是清欢，那个会追在他身后跑的小跟班，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晚宴结束后，陆沉拦住她的车。“我能最后问一个问题吗？”他声音沙哑，“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顾星遥降下车窗，月光落在她脸上，那枚蝴蝶胎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陆先生，”她的声音轻得像风，“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呢？”
车子驶远时，陆沉看到她对着后视镜整理丝巾，动作自然得像从未经历过那些伤痛。他终于承认，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顾清欢，确实死在了那个雨夜。而眼前这个顾星遥，心里装着的是自己的人生，是她的家人，唯独没有他的位置。
胃痛再次袭来，陆沉弯腰扶住墙，却笑了起来。原来这世上最残忍的惩罚，不是死亡，而是他终于学会了珍惜，她却早已将他从生命里彻底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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