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室的镜面墙映出顾星遥的身影。她穿着藕粉色练功服，足尖在地板上轻点，旋转时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朵含苞的莲。窗外的银杏叶被秋风卷着掠过玻璃，她却连眼尾都没扫一下——镜中的自己肩头，蝴蝶胎记在汗水里泛着微光，那是属于顾星遥的印记。
“星遥，法国国际现代舞大赛的邀请函，确定要接吗？”经纪人将烫金信封递过来，语气里藏着难掩的激动，“这可是全球顶尖的舞台，多少舞者挤破头都想拿到入场券。”
顾星遥扶着把杆深呼吸，胸腔里还残留着跳跃后的微喘。她接过信封拆开，羊皮纸信笺上的花体字优雅流畅，却不如镜中自己眼底的光芒耀眼。“接。”她的声音轻快而坚定，“告诉组委会，我会带着新作品参赛。”
经纪人离开后，舞蹈室重归寂静。顾星遥对着镜子压腿，目光落在自己的脚踝上——那里有块浅淡的疤痕，是顾云舟告诉她的，三年前从江边被救起时磕在礁石上留下的。曾经她总觉得这疤痕碍眼，如今却觉得，这是“顾星遥”活下来的证明。
手机在休息椅上震动，是顾云舟发来的视频通话。屏幕里哥哥正站在画廊展厅，身后挂着的正是那幅《忘忧星空》。“小遥，你的画被收藏家高价拍下了。”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证书，“买家说，从画里看到了‘自由’。”
顾星遥忍不住弯起嘴角：“哥，等我比完赛就去法国找你，我们去卢浮宫看画。”
“好啊。”顾云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轻声道，“别太累，记得按时吃饭。”
挂了电话，她重新站上舞台中央。音乐响起的瞬间，所有杂念都被抛在脑后——不是顾清欢跟在谁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而是顾星遥为自己而跳的舞步。她的手臂舒展如蝶翼，旋转时仿佛要挣脱所有束缚，跳跃时足尖叩击地面的声音，像在为新生倒计时。
陆沉是在艺术展的宣传片里看到顾星遥的。电视屏幕上，她穿着银色舞裙站在聚光灯下，镜头扫过她肩头的蝴蝶胎记时，他握着水杯的手猛地收紧。宣传片的旁白在说：“青年艺术家顾星遥，将以现代舞《蝶变》诠释重生与自由。”
助理在一旁汇报工作：“林氏集团彻底破产了，林清月的判决下来了，无期徒刑。”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顾小姐……不，顾星遥小姐那边，需要我们提供赞助吗？听说大赛的奖金对她的舞团很重要。”
陆沉关掉电视，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他突想起前世，顾清欢也总爱跳舞，在他家客厅里光着脚转圈，说以后要跳给他一个人看。那时他嫌她吵，把她推搡到一边，说“没规矩的样子真难看”。
“不必了。”他声音低沉，“她不需要。”
真正的自由，从来不是别人给予的。就像现在的顾星遥，她的舞步里没有讨好，没有依附，只有属于自己的节奏。
比赛前三天，顾星遥在排练室遇到了陆沉。他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捧着束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看到她时，他不像从前那样眼神灼热，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祝你成功。”
“谢谢。”顾星遥接过花，眉头紧蹙一瞬间展开，指尖没有丝毫停顿，“陆先生如果是来谈合作的，我让经纪人跟你对接。”
“不是。”陆沉的目光掠过她练功服领口露出的胎记，喉结滚动了一下，“只是想告诉你，以前……对不起。”
顾星遥将向日葵插进墙角的花瓶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花瓣上，亮得有些晃眼。“陆先生，”她转过身，眼底清澈得像雨后的天空，“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顾清欢。但她已经不在了。”
她抬手抚过肩头的蝴蝶：“而我，是顾星遥。我的人生里，没有需要道歉的过去，只有要奔赴的未来。”
陆沉看着她转身走进舞蹈室的背影，那背影挺得笔直，没有一丝犹豫。走廊里的风卷起他散落的衣角，他突然明白，顾清欢是真的消失了——不是死在了那个雨夜，而是被顾星遥带着的光，彻底照亮成了过去。
决赛当晚，巴黎歌剧院座无虚席。当追光灯落在顾星遥身上时，她深吸一口气，想起了舞蹈室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画布上走向黎明的背影，想起了哥哥说的“自由”。
音乐响起的瞬间，她动了。
旋转时，是挣脱枷锁的决绝；跳跃时，是拥抱新生的雀跃；俯身时，指尖划过地面的轨迹，像在与过去温柔告别。最后一个动作，她单膝跪地，手臂从胸前缓缓展开，肩头的蝴蝶胎记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仿佛真的有只蝶从皮肤里振翅飞出。
掌声雷动时，顾星遥站在舞台中央鞠躬。她没有哭，只是笑着望向台下——顾云舟举着相机，眼里闪着泪光。而更远处的阴影里，陆沉悄然起身，将一张写着“顾星遥，恭喜”的卡片放在座位上，转身离开了剧院。
后台的休息室里，顾星遥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新闻推送：“中国舞者顾星遥获国际大奖，作品《蝶变》惊艳巴黎”。她关掉屏幕，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塞纳河的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潮湿的自由气息。
她对着夜空轻声说：“顾清欢，谢谢你。”
谢谢你曾拼尽全力爱过，也谢谢你让我有机会，为自己而活。
月光落在她肩头，蝴蝶胎记的边缘似乎又淡了些。但顾星遥知道，褪不褪色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这一刻起，她的名字是顾星遥，是舞者，是画家，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再也不是谁身后的小跟班，永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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