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时,顾星遥已经坐在书桌前。新的素描本摊开着,第一页画了半轮月亮,铅笔线条在纸页上晕开柔和的弧度。母亲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把温好的牛奶放在桌边:“今天不去图书馆吗?”
“等会儿就去。”顾星遥转着铅笔,目光落在窗外抽新芽的梧桐上,“想先画完这张。”
画本里夹着片新鲜的香樟叶,是昨天江熠送的。他抱着篮球在校门口等她,校服口袋鼓鼓囊囊的,掏出来时叶片上还沾着露水:“听说香樟树的叶子能提神。”少年说话时总爱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得像在解物理题。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是林薇薇发来的语音,背景音里混着打印机的声响:“星遥!物理竞赛报名表我帮你领了!第三节课去办公室交啊!”
顾星遥笑着回了个“好”,指尖划过屏幕时,突然想起陆沉的物理笔记。那本蓝色封皮的本子此刻正躺在书架最上层,夹着的银杏叶被她压平了,成了枚安静的书签。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江熠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后门溜进来,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水。“刚去搬作业,”他把本崭新的错题集放在顾星遥桌上,声音压得很低,“这是我整理的力学错题,你看看有没有用。”
封面上用钢笔写着“赠星遥”,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怕被人看见似的。顾星遥翻开第一页,发现每道题旁都用红笔标了易错点,连公式的推导步骤都写得格外详细。
“谢谢。”她抬头时撞进江熠的目光里,他慌忙低下头,耳尖又泛起熟悉的红色。前排的林薇薇转过来做了个鬼脸,被顾星遥用课本轻轻拍了下后背。
物理课代表收竞赛报名表时,顾星遥犹豫了两秒。笔尖落在姓名栏时,她顿了顿,一笔一划写下“顾星遥”三个字。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墨痕迅速晕开,像春天里破土的嫩芽。
午休时,林薇薇拉着她去看公告栏。红榜上贴着上次模拟考的排名,顾星遥的名字排在第五位,旁边用红笔标了进步奖。“我说什么来着!”林薇薇比她还激动,手指在榜上点了点,“你看江熠!他居然是第一!”
顾星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江熠的名字赫然在列。少年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手里拿着两盒草莓味的牛奶:“刚在小卖部看到的,买一送一。”他把其中一盒塞给顾星遥,目光在红榜上扫了眼,“你的进步比我大。”
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卷起顾星遥的发梢。她突然想起很久前的某个午后,也是这样的风,吹乱了巷口晾晒的白衬衫,也吹走了那个喊她“清欢”的少年。
下午的物理竞赛辅导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电磁场公式。顾星遥听得格外认真,笔尖在错题集上飞快地记录着。江熠偶尔转头看她,发现她皱眉时会轻轻敲敲自己的笔记本,用铅笔在疑难处画个小箭头。
夕阳染红天空时,辅导课结束了。江熠抱着篮球跟在她身后:“去操场投会儿篮吗?我教你。”
顾星遥抱着笔记本的手紧了紧,还是点了点头。
篮球架下,她笨拙地拍着球,好几次差点砸到自己的脚。江熠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却还是耐心地弯腰纠正她的手势:“手指要分开,像这样托着球。”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两个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暮色渐浓时,顾星遥终于投进了第一个球。她转身时撞进江熠的怀里,少年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我做到了!”她抬头时,看见江熠眼里的光比天边的晚霞还要亮。
回家的路上,顾星遥把那盒草莓牛奶喝得干干净净。空盒子扔进垃圾桶时,她想起母亲早上说的话:“香樟叶泡在书里,能留住整个春天。”
推开家门时,母亲正在厨房煮面条,氤氲的热气里飘着葱花的香味。“今天画了什么?”母亲探出头问,围裙上沾着面粉。
顾星遥晃了晃手里的素描本:“画了新抽芽的梧桐,还有……投进篮球的瞬间。”
窗外的月亮又升起来了,比昨晚更亮些。顾星遥坐在书桌前,翻开新的一页,笔尖落下时,画了个穿着白色球衣的少年,正对着场边笑得露出白牙。
纸页间的香樟叶轻轻颤动,像在应和着少女心里悄悄萌发的,名为“新生”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