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落,顾星遥就被林薇薇拽着往操场跑。跑道边的路灯次第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快看!”雪薇薇突然停下脚步,指着篮球场中央,“江熠他们班在打友谊赛呢!”
顾星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穿白色球衣的少年正跃起投篮。篮球划过弧线坠入篮筐的瞬间,他转身时恰好撞上她的目光,额角的汗珠在灯光下闪了闪,像落了颗星星。
“我就说他今天不对劲,”雪薇薇撞了撞她的胳膊肘,“特意换了件新球衣,领口还别了个别针。”顾星遥这才发现,江熠的球衣领口别着枚银色星星别针,和她书包上的那枚一模一样——那是上个月运动会时,两人抽中了同号的纪念品。
场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江熠被队友按在地上揉头发,他挣扎着抬头朝这边望,耳尖红得像要滴出血来。顾星遥慌忙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的帆布鞋,却听见雪薇薇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完了完了,他肯定被队友发现了。”
中场休息时,江熠抱着两瓶矿泉水跑过来,球衣后背洇着深色的汗渍。“刚买的,”他把其中一瓶塞给顾星遥,瓶盖已经拧松了,“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某人耍帅啊。”雪薇薇抢着回答,冲顾星遥挤了挤眼睛,“我去买冰棒,你们聊。”话音未落就溜得没影了。
晚风卷着青草味吹过来,把两人之间的沉默吹得有些发烫。顾星遥盯着他球衣上的号码“17”,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他的情景——少年趴在物理书上睡觉,口水洇湿了页码“17”,像只偷睡的猫。
“你的物理竞赛准备得怎么样?”江熠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矿泉水瓶的标签。
“还在看你的错题集,”顾星遥翻开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道题,“这个动量守恒的推导,你写的比课本还清楚。”
“我怕你看不懂。”他挠了挠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陆沉以前总说,我讲题比老师还啰嗦。”
顾星遥的笔尖顿了顿。她想起陆沉临走前的那个下午,少年把物理笔记塞进她怀里,说“江熠其实很聪明,就是懒得动笔”。那时香樟树的影子落在他肩上,像谁在悄悄说再见。
“他还说,”顾星遥轻声开口,“你解力学题的思路特别厉害。”
江熠猛地抬头,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亮得惊人。“真的?”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他突然转身往球场跑,“我再去投个三分!”
篮球再次入网时,顾星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欢呼一起响。她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借着路灯的光画了个小小的篮球,旁边写着“17号”。
雪薇薇叼着冰棒回来时,正好撞见江熠把外套披在顾星遥肩上。“哟——”她故意拖长调子,“这外套不是昨天江熠妈刚给他买的吗?”
江熠的动作僵在半空,外套滑落在地。顾星遥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被他攥住了手腕。少年的掌心滚烫,像揣着团不肯熄灭的火。
“我、我去捡球。”他突然松开手,转身时差点被场边的石子绊倒。雪薇薇在旁边笑得直拍大腿,被顾星遥用没开封的冰棒敲了敲脑袋。
回家的路上,顾星遥把外套搭在臂弯里。布料上还留着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像被晚风揉碎的春天。路过巷口的香樟树时,她突然停下脚步,看见树影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陆沉?”
少年转过身,白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里拿着个牛皮本,正是顾星遥去年落在图书馆的素描本。“去国外前整理书包发现的,”他把本子递给她,笑容里带着释然,“画得真好。”
顾星遥翻开本子,最后一页画着巷口的白衬衫少年,旁边写着“清欢”。她突然想起很久前的约定,说要一起考市一中的美术特长班。
“我不考美术了,”她轻声说,“我报了物理竞赛。”
陆沉眼里闪过惊讶,随即笑了:“挺好的。江熠那小子,以前总跟我炫耀你物理进步快。”他抬头望了眼教学楼的方向,“我该走了,飞机是凌晨的。”
顾星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突然想起素描本里夹着的银杏叶。那枚书签曾陪她度过无数个晚自习,如今终于可以安心躺在旧时光里了。
推开家门时,母亲正对着手机笑:“刚才江熠妈妈打电话来,说那孩子把新外套送人了,问是不是给你了?”
顾星遥把外套挂在阳台,月光落在布料上,像撒了层薄薄的银粉。她翻开物理竞赛辅导书,发现扉页夹着张纸条,是江熠歪歪扭扭的字迹:“周六上午图书馆,我教你电磁场?”
窗外的风吹过香樟树,叶子沙沙作响。顾星遥拿起笔,在纸条背面画了个笑脸,然后翻开新的一页,开始演算那道江熠标了三个星号的难题。
月光淌过书桌,落在错题集的封面上。“赠星遥”三个字被照得格外清晰,像谁在悄悄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