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的喧嚣像潮水般漫过来，顾星遥跟着江熠走到老爷子面前时，掌心还带着些微热的温度。老爷子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浑浊的眼睛里盛着欣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围的亲戚笑着打趣，说她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又问起学业，语气里满是真切的关怀。顾星遥一一应着，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就定住了。
陆沉不知何时站在了角落里，黑色的大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手里端着一杯没动过的酒，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太复杂，有悔恨，有不甘，还有种近乎执拗的期盼，像极了前世无数次求她原谅时的模样。
顾星遥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往江熠身边靠了靠，江熠立刻察觉到她的僵硬，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道：“别怕。”
简单两个字，却像定心丸。顾星遥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重新扬起笑容跟老爷子说起学校的趣事。她讲实验室里让人头疼的数据分析，讲图书馆里总抢不到的靠窗座位，讲和室友计划着暑假去支教的事，字字句句都透着鲜活的生气，那是属于顾星遥的，与过去无关的生活。
陆沉在角落里听着，手指渐渐攥紧了酒杯。他找过顾家两位哥哥，把能想到的道歉话都说了，甚至拿出当年被他忽略的证据，证明顾清欢从没有背叛过他。可顾云霄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陆沉，你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们，是你自己。你弄丢的不是顾清欢，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姑娘的信任。”
他以为只要把误会解开，只要他肯低头，就能回到过去。可刚才在走廊里，看到顾星遥提起大学时眼里的光，看到她和江熠相视一笑时的默契，他才惊觉，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拼不回去了。
宴席过半，顾星遥借口去洗手间，想透口气。刚走到回廊，就被陆沉拦住了。
“清欢……”他声音沙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们能谈谈吗？”
顾星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陆先生，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还有，我叫顾星遥。”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陆沉上前一步，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当年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
“陆沉。”顾星遥打断他，抬眼看向他，目光里没有恨，只有一种彻底的疏离，“你没错，或者说，你的错不在于怀疑我。你错在觉得我永远会在原地等你，错在把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她顿了顿，想起前世那些围着他打转的日子，想起自己为了他放弃的梦想，选择和他上同一所大学，选择和他同样的专业，那时的我真像个笑话。“我以前总觉得，爱一个人就要为他付出所有，哪怕受委屈也没关系。可后来我才明白，好的感情不是这样的。它不该让你失去自我，更不该让你觉得自己像在荒野里挖野菜，守着一点微光就骗自己能等到春天。”
陆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可以改，清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必了。”顾星遥摇摇头，语气坚决，“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定。我不想再做那个围着别人转的顾清欢了，我想做顾星遥，一个能为自己活的普通人。”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宴会结束后，我就要回学校了。还有两篇论文没写完，下个月还要考雅思。我的生活很忙，没时间再回头看了。”
说完，她绕过他，径直往正厅走。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像甩掉了什么沉重的包袱。
回到宴席上，江熠正站在老爷子身边说话，见她回来，立刻迎上来：“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顾星遥笑了笑：“去吹了吹风。”
“风是不是有点冷？”江熠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他身上的温度，“我跟老爷子说了，待会儿我送你回学校。”
顾星遥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心里一片温暖。“好啊。”
远处的陆沉看着这一幕，终于松开了紧握的酒杯。酒液洒在地上，像一滩无法收拾的遗憾。他知道，顾清欢是真的不见了。那个会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放弃一切的姑娘，已经被顾星遥好好地收进了过去里。
而属于顾星遥的未来，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在实验室的灯光下，在那些她为自己规划的日子里。那里没有他的位置，却充满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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