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遥把陆沉给的U盘插进电脑时，江熠正蹲在实验室门口修那盏松动的廊灯。傍晚的风卷着桂花香飘进来，他举着螺丝刀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程序能打开？”
她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屏幕上跳出熟悉的界面，比陆沉之前演示时多了个粉色的“新手引导”按钮。“他加了注释，”顾星遥弯着唇角笑，“连每个参数框旁边都标了‘星遥备注：调大试试’——估计是去年我总问他时记的。”
江熠把螺丝刀别回口袋，走过来往屏幕上瞥了眼，忽然从身后拿出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几颗裹着糖衣的星星糖：“楼下文具店老板说这是今年新出的，比高中那种薄荷味的甜。”罐底压着张便签，是他清瘦的字迹：“怕你对着程序皱眉，甜一甜。”
顾星遥捏起颗星星糖含进嘴里，甜意从舌尖漫开时，忽然看见程序文件夹里藏着个视频。点开时，画面晃了晃，是陆沉实验室的窗台，镜头对着外面的梧桐树，树下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是去年冬天，她和江熠蹲在那儿数落在地上的银杏叶，江熠正把她冻红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塞。视频没声音，片尾却跳出行字：“2023.12.04，她笑的时候，风都是暖的。”
“在看什么？”江熠凑过来，下巴轻轻抵在她肩上。顾星遥把视频退出去，转头撞进他眼里的星光：“在想，陆沉好像把所有温柔都藏在这些细碎的地方了。”
第二天去给张教授送材料，办公室里正放着陆沉的答辩录像。张教授指着屏幕笑：“你看他讲到你整理的语料时，耳朵都红了。”录像里的陆沉刚回答完评委的问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提到“87岁奶奶的笑声”时，喉结动了动，眼里的光软得像化了的糖。
顾星遥把材料放在桌上，瞥见角落的旧书架上摆着个熟悉的铁盒子——是高中时全班一起做的“时光胶囊”，盒盖边缘的漆掉了些，露出里面的铅笔字迹。张教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陆沉昨天来收拾东西，特意把这个留下了，说该物归原主。”
打开盒盖时，桂花香刚好飘进来。里面躺着她当年写的错题本，夹着片干枯的梧桐叶，叶尖压着颗薄荷糖，糖纸已经泛黄，却还能看出是高中校门口那家店的样式。旁边放着个小小的耳机，线断了半截，耳机壳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遥”字——是她高三时总坏的那副，原来他一直留着。
“陆沉说，”张教授递过来杯热茶，“当年你总抱怨耳机不好用，他每次修完都紧张，怕你还是听不清，才偷偷塞薄荷糖，想着就算耳机坏了，你尝到甜味也不会生气。”
顾星遥捏着那副旧耳机，指尖有点发颤。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响，像高中时无数个傍晚，他抱着书本跟在她身后，脚步声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直到她走进楼道，才听见他转身离开的声音。
傍晚江熠来接她时，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陆沉让我带的，”他把桶放在石桌上，揭开盖子时冒出热气，“说是谢你帮他整理语料，特意让食堂阿姨做的桂花藕粉。”
藕粉里浮着几颗桂花，甜香混着热气扑在脸上。顾星遥舀了一勺，忽然看见碗底沉着颗小小的银星，是用细银线缠的，和她抽屉里那颗一模一样。“他说这个，”江熠拿起银星，指尖轻轻擦去上面的糖霜，“是高中时欠你的——当年你说想要颗会发光的星星，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银线，却没敢送。”
风把梧桐叶吹落在保温桶沿上，顾星遥咬着勺子笑，眼里却有点湿。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意，从来不是凭空消失了，它们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在时光里悄悄发了芽，如今长出来，开成了满树的暖。
晚上江熠带她去了学校的天文台。望远镜对准银河时，星光铺了满眼，像撒了把碎钻。“你看那颗最亮的，”江熠指着其中一颗，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像不像陆沉给你的那个玻璃珠挂坠？”
顾星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星光落在她眼里，暖得发烫。口袋里的银星硌着掌心，她忽然想起陆沉下午发来的消息：“银河很美，你们看的时候，我在实验室整理数据，也算共赴星光啦。”
回去的路上，江熠把车窗开了条缝，桂花香涌进来，混着橘子汽水的甜味。顾星遥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忽然轻轻开口：“高中时我总觉得，陆沉像藏在云后的星星，看着远，其实一直亮着。”
江熠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温的：“现在呢？”
“现在啊，”她转头看他，眼里的星光和天上的融在一起，“现在知道，云散了，星星落进了旧窗台，而身边有你，牵着我的手走在亮处。”
车驶过教学楼时，配电箱的指示灯还亮着。顾星遥下意识往那边看，隐约看见窗台上放着个铁盒子，是那个“时光胶囊”——陆沉大概是怕她忘，又悄悄放在了她能看见的地方。
江熠顺着她的目光笑了笑，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明天去吃陆沉请的饭，顺便告诉他，他留的藕粉很甜，银星也很好看。”
顾星遥点头时，看见天边的银河落了颗星子，像谁轻轻眨了下眼。她知道，有些暖意会留在旧时光里，像窗台的银星，像耳机里的薄荷糖，而新的暖正在手边，是牵着的手，是眼里的星光，是慢慢走下去的，暖乎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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