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遥把梧桐标本盒放进天文社旧物柜时，指尖蹭到了柜壁上的刻痕——是去年深秋陆沉刻的猎户座简笔画，旁边还留着半道没刻完的星轨，像被匆忙搁下的心事。她把新采的梧桐叶压在标本旁，叶尖的锯齿正好和去年那片对上，恍惚间竟分不清哪道纹路是旧岁的风刻的，哪道是今时的月光描的。
“发什么呆？”林小满抱着两本植物图鉴凑过来，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掉在柜台上，“刚旧书市老板说这两本是八十年代的，里面夹着张天文台老照片呢。”顾星遥拾桂花时瞥见照片角落——穿白衬衫的少年正举着星轨仪，发梢沾着和陆沉同款的银星挂件，而照片背面的字迹褪得浅淡，“1983.10.23，等流星雨时，她的桂花糕落了我一衣襟”。
江熠拎着袋桂花糕从门外进来时，正撞见陆沉站在走廊尽头调相机。相机镜头对着天文台的方向，取景框里盛着半轮落日，而陆沉指尖转着的银链晃了晃，红绳接口处缠着圈细银线——正是顾星遥去年换的那根。“补拍星轨图？”江熠把桂花糕往陆沉手里塞了块，“张教授说你昨晚在观测仪旁守了半宿，别是把校准参数的事忘了。”
陆沉咬着桂花糕笑时，耳尖又泛起和高三那天一样的红。他翻开相机相册给江熠看：“拍了张梧桐道的星芒，昨晚月光好，树下刻的字都透着亮。”照片里，“遥”字旁边的梧桐叶刻痕上落了片真桂花，像是谁特意摆的，而相册最后一页存着张旧照——是去年草坪投影时拍的，顾星遥低头描星芒，橘子糖渣落在江熠手背上，陆沉自己站在石阶旁，口袋里的糖果盒正往下掉，盒盖缝里漏出半片桂花。
“今晚去不去天文台？”陆沉把相机往背包里塞时，银星挂件蹭到了包侧的天文笔记，封面上踮脚够昴星团的小人旁，新添了行小字：“2024.9.5，她的图鉴里夹着去年的桂花”。顾星遥抱着图鉴从社活动室出来，正听见这话，指尖捏着的梧桐叶轻轻抖了抖——去年此时，她也是在这条走廊上问他“猎户座的星轨会不会变向”，而他当时望着天文台的灯，说“星星走再远，轨迹总会留着念想”。
食堂的青瓷碟还留着桂花糕的甜香，林小满正给标本盒贴标签，突然“呀”了一声：“去年那盒桂花怎么少了半盒？我记得明明塞在柜角的。”陆沉正往顾星遥的素描本里夹新采的桂花，闻言手顿了顿——上周他补标本时，见素描本夹层里的干桂花碎了角，偷偷换了盒新的，还在盒底压了张星轨图，标着下个月流星雨的最佳观测时间。
顾星遥翻素描本时，桂花簌簌落在“摘自己的星”那行字上。星轨图的背面画着棵小桂树，树下有三个小人：一个举着投影仪，一个抱着手绘板，一个拎着果汁瓶，旁边写着“星轨会变，同看星的人别散”。她往素描本里夹梧桐叶时，看见陆沉正把旧糖果盒放进社物柜，盒盖内侧新贴了片桂花，比去年的多了两瓣细蕊——正是今天她从实验楼窗台摘的那棵。
夜风裹着桂香漫过天文台时，陆沉正在调试观测仪。屏幕上的星轨缓缓流转，猎户座的光点忽明忽暗，像在回应去年草坪上的投影。他摸出手机翻到顾星遥的消息——“星轨图收啦，桂花糕留了块在你背包侧袋”，指尖敲键盘时，余光瞥见窗外的梧桐道：顾星遥和林小满正往宿舍走，江熠跟在后面晃着空果汁瓶，三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落在树下的刻字上，正好把“遥”“沉”“熠”三个字都罩住了。
观测仪的镜头自动拍下了今晚的星图，右上角的时间戳跳成“2024.9.5 21:30”。陆沉把星图存进文件夹时，看见去年的星轨图旁边多了个小图标——是片桂花，点开后弹出行备注，是顾星遥的字迹：“同片亮处不必同路，桂香到过就够啦”。他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甜香漫过舌尖时，听见远处梧桐叶沙沙响，像谁在说“下次流星雨，还留桂花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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