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观测仪还在低低嗡鸣,陆沉把刚打印好的星图叠成小方块时,指尖沾到了点桂花末——是顾星遥傍晚夹在星轨图里的,干花瓣压得平展,边缘还留着被素描本压出的浅痕。他把星图塞进帆布包侧袋,正撞见江熠抱着个旧铁盒从社活动室跑出来,铁盒边角磕在走廊栏杆上,掉出半叠泛黄的信笺。
“张教授让整理的老社员档案,”江熠蹲下去捡信时,桂花信笺飘到陆沉脚边,“你看这落款——1984年的天文社,居然也有人在星图上贴桂花。”陆沉拾起信笺,墨迹洇着旧时光的软:“今夜猎户座的腰带给了准信,桂花开时,他该带着新修的星轨仪回来了。”信尾粘着片干桂花,叶脉纹路竟和顾星遥夹的那片有几分像。
顾星遥在图书馆翻植物图鉴时,林小满突然把手机怼到她眼前。屏幕上是张老照片:八十年代的天文台石阶上,穿蓝布衫的姑娘正往星轨仪旁放桂花糕,鬓边别着的银星发卡,和陆沉那个挂件款式几乎一样。“旧书市老板今天翻到的,”林小满戳着照片里的桂花糕,“说这姑娘后来成了天文台的管理员,去年冬天还来问过流星雨的时间呢。”
图鉴突然往下掉页,夹在里面的桂花信滑出来。是上周陆沉塞进来的,纸页上画着简易星轨:“10月17日凌晨有猎户座流星雨,最佳观测点在老天文台楼顶。”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桂花糕,旁边注着“记得带林小满的手绘板,她要画星轨倒影”。顾星遥把信塞回图鉴时,看见页边新添了行小字,是林小满的字迹:“江熠说要带烤橘子,我猜某人会偷藏桂花糖。”
傍晚往天文台去时,桂香把石阶都浸软了。陆沉正蹲在老观测仪旁拧螺丝,夕阳把他的影子钉在墙上,银星挂件垂在工具袋外,和照片里姑娘的发卡晃着同款光晕。“张教授说这台仪器重修好了,”他往观测仪里塞了片新鲜桂花,“1983年那场流星雨,就是它拍的星图。”顾星遥摸了摸仪表面的刻痕,突然触到处凸起——是个“等”字,笔画里还嵌着半片干桂花。
江熠拎着保温桶上来时,正撞见林小满举着手绘板描星轨。板上的猎户座旁画了三个小脑袋,陆沉的影子被她描成了举着桂花糕的模样,顾星遥的发梢飘着片桂花。“烤橘子要凉了,”江熠把保温桶往石桌上放,桶盖一掀,甜香混着桂香漫开,“刚在楼下遇见张教授说的那位老管理员,她给了袋八十年代的桂花糖,说当年没等来的人,让咱们替她尝个甜。”
星子爬上天顶时,观测仪开始自动拍照。顾星遥把桂花糖纸叠成星星,突然发现陆沉在星图上写备注:“2024.10.12,桂香比去年浓三分”。她往他手里塞了颗桂花糖,指尖碰到他掌心的信笺——是下午他捡的那封老信,背面多了行新字:“后来人不必等旧信,抬头有同片星就够”。陆沉咬着糖笑,耳尖红得和去年守流星雨时一样,银星挂件在星图上晃,落了点碎光在“遥”字旁边。
林小满突然“呀”了声,手绘板掉在石桌上。屏幕映着天文台的窗,窗玻璃上落着四个影子,是老管理员站在楼下笑,手里还攥着袋新采的桂花。陆沉把星图调出来,八十年代的星轨和今夜的星轨叠在一起,像两封跨时空的信。顾星遥往观测仪里又塞了片桂花,听见陆沉轻声说:“明年咱们把星图印成明信片吧,给老管理员寄一张,再给……”
他没说完的话被桂香咽了回去。观测仪“咔”地拍下张照,星图右下角沾着片桂花,旁边的时间戳亮着“2024.10.12 22:17”。顾星遥摸出手机存下照片,看见陆沉的消息正好弹进来:“桂花糖留了半袋在你图鉴里,星轨仪替咱们记着时间呢——下个月流星雨,还在老地方。”
夜风把桂花吹得满阶都是,老管理员的笑声漫上来时,混着观测仪的嗡鸣。顾星遥把图鉴往怀里抱了抱,听见林小满和江熠在数星子,陆沉的指尖在星图上划着什么,银星挂件蹭过纸页,沙沙响,像谁在说“信不用写啦,桂香到了,星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