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糖的甜气还沾在唇齿间，顾星遥把陆沉的消息存进手机时，林小满正举着手绘板追拍老管理员的背影。楼下石阶上，蓝布衫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袋里的新鲜桂花晃出细碎的香，混着江熠手里保温桶散的热气，把天文台的夜烘得软乎乎的。
“她往门卫室去了，”林小满戳了戳手绘板上刚描的轮廓，“刚跑下去想问名字，就见她把桂花塞给保安大爷，说‘给孩子们添点星味’——你看这银星发卡，在月光下亮得跟陆沉那挂件一个样！”顾星遥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板上的发卡线条流畅，和陆沉工具袋外垂着的那个比，只是少了点经年的磨痕。
陆沉正把老信笺夹进新的星图册，听见这话抬头笑了笑。他指尖的桂花末蹭在纸页上，在“1984”的落款旁落了个浅黄的印：“张教授说当年天文社有对搭档，一个修仪器，一个记星轨，总在桂花季往星图上贴花瓣。”他翻到册子里夹的老照片，照片里蓝布衫姑娘鬓边的发卡闪着光，“这姑娘叫沈清和，信里等的人是她师兄，当年去外地修星轨仪，走时说桂花开就回。”
江熠突然“咦”了声，从铁盒底翻出张泛黄的登记表。表格边角沾着桂花渍，“1985年社员变动”那一栏里，沈清和的名字旁写着行小字：“星轨仪已修妥，桂花落尽时，于天文台补记星图三幅”。他把表格凑到观测仪的光下，字缝里嵌着的干桂花簌簌掉下来，正好落在顾星遥摊开的图鉴上——那页讲桂花的内容旁，陆沉画的小桂花糕旁多了个批注：“补：1985年的桂花，和2024年的香得一样急”。
后半夜的星子更亮了。观测仪自动转着角度，镜头里的猎户座腰带清晰得像能伸手摸到。顾星遥往石桌上放了块刚从家里带来的桂花糕，突然发现陆沉在调试仪器的参数——屏幕上跳出来的，是1984年10月12日的星轨数据，和今夜的星图正慢慢重叠。“沈清和当年记的星轨日志里写，”陆沉指尖点过屏幕上重合的星点，“1984年的猎户座流星雨，她等了整夜，星轨仪却坏了，只来得及在信上画半幅星图。”
林小满的手绘板突然亮了。她下午拍的老照片被调成了半透明，叠在实时星图上：八十年代的石阶落着桂花，现在的石桌上摆着烤橘子；沈清和放桂花糕的位置，顾星遥刚搁了块同款点心；连星轨仪旁的空位都对上了——当年沈清和站的地方，陆沉正弯腰调整镜头，银星挂件晃得和她鬓边的发卡同频。
“老管理员刚才留了话，”江熠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小纸包，里面是包得整齐的桂花干，“说这是她去年在天文台摘的，让咱们观测时撒点在星图上。”他把桂花干往陆沉手里递，纸包不小心蹭到星图册，掉出张折叠的便签，是沈清和的字迹，墨色淡得像要化进月光里：“后来他回了，带着修好的星轨仪，只是桂花谢了。他说星轨会记着，等下季桂花开，再陪我补拍流星雨。”
顾星遥突然想起林小满说的，沈清和去年来问流星雨时间的事。她往观测仪里撒了把新鲜桂花，听见陆沉低低“嗯”了声——他正翻到星图册的最后一页，在2024年10月12日的星图旁写：“今夜桂香够浓，星轨也正好，替1984年的他们记全了。”他写字时指尖微顿，在“他们”旁边添了个小括号，里面画了两颗挨得很近的星星。
天快亮时，观测仪停了嗡鸣。打印出来的星图上，新旧星轨缠在一起，像两串系着桂花的银线。陆沉把星图裁成两张，一张夹进老档案盒，旁边放了沈清和的桂花信笺；另一张叠成方块，塞进顾星遥的帆布包。“下个月流星雨，”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指尖沾的桂花末落在她耳尖，“沈奶奶说要来，咱们多带点桂花糕。”
顾星遥摸了摸帆布包里的星图，桂花的香从纸缝里钻出来。楼下的石阶上，晨露打湿了昨夜落下的桂花，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旧时光的信纸上。林小满正举着手绘板拍日出，江熠在石桌上摆烤橘子，陆沉的银星挂件垂在星图册上，晃着晃着，把晨光晃成了碎金，落在“沈清和”的名字旁，也落在她刚写下的“星轨会等，桂花也会”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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