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墨的思绪一点点从回忆的泥潭中挣脱出来,眼眶早已湿润,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一滴接着一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散落一地。
嘎吱——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张淑华迈步走了进来,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张子墨的目光一触及她的身影,身体本能地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摘掉眼镜,动作做到一半,才恍惚想起自己戴着的是隐形眼镜,于是那只悬停在半空的手改道抹向脸上的泪水。
啪——一声干脆利落的巴掌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张子墨垂着头,像小时候一样,默默承受着没有预兆的责罚,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出口。
“刚见面就亲了,亲了还哭成这样?”张淑华冷笑着,声音里透着嘲讽,“张子墨,你可真行啊!我让你用五年忘了他,结果呢?”
张子墨低声嘟囔着,语气显得有气无力:“我以为我放下他了……”
“你以为!”张淑华几乎是在吼,每个字都像刀子般甩过去,“又是你以为!我要的是确切的答案,不是你以为!”
张子墨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我不会再跟他见面了,妈,别打了行不……”
然而话音未落,又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张淑华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留下砰的一声关门声,震得墙壁微微颤抖。
房间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张子墨孤零零坐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将他遗忘。
一年的时间里,张子墨前前后后跑了三十多场演唱会、音乐节。这些活动成了他唯一能够喘息的地方,但他的状态却越来越糟糕,情绪如同摇摇欲坠的风筝,稍不注意就会彻底失控。有时站在舞台上,他的手会毫无征兆地抖起来,他只能悄无声息地换另一只手握住话筒,竭力掩饰自己的狼狈。林沐阳不止一次劝他去看心理医生,可每次都被张子墨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
一天晚上,夜空阴沉得让人心慌,乌云压顶,转眼间冰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敲击着窗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张子墨胃部一阵阵绞痛,饿得难以忍受,于是点了一份外卖。一个钟头过去了,饭菜迟迟未到,而他的病情似乎又开始发作了。无奈之下,他拨通了骑手的电话,请对方顺路帮忙买一把水果刀和一瓶白酒。等骑手到了,他付完钱,对方满怀歉意地道了句抱歉,而张子墨只是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外卖摆在桌上,他草草吃了几口便丢在一旁,目光落在那瓶白酒和水果刀上,陷入一片茫然。想死的念头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天起,他的生活就彻底变了样。父亲生前至少还能拦住母亲对他的拳脚相加,但如今,父亲不在了,母亲更是变本加厉。回国这一年,张淑华的控制欲几乎达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除了洗澡和上厕所,她几乎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只要稍有不如意,等待他的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毒打。
而冰袋,成了张子墨最熟悉的东西。有时他在家里找不到手机,甚至找不到眼镜,却总能精准地摸到那个放在冰箱深处的冰袋。
此刻,他盯着桌上的白酒,缓缓打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大口。辛辣刺激着喉咙深处,那种灼烧的疼痛感让他清醒了许多,也让他更加明白,这瓶酒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但它至少能暂时麻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