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匕首在莫言的掌中轻巧地转了半圈，随即精准地刺入墙壁的裂缝。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整片墙面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的纸页般，缓缓向两侧翻开，露出后面散发着幽光的通道入口。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某种类似臭氧的刺激性气味，呛得楚天忍不住猛地偏过头，发出一阵咳嗽。
“跟上。”莫言扯了扯领口，迈步走进通道。他的黑色长袍在流动的暗光中摆动，后颈若隐若现地露出半片银色纹身，像是某种鳞片的形状。
楚天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苏婉如克隆体。她脖颈处的红线已经爬上耳垂，原本苍白的皮肤泛起诡异的蓝光，那些光纹在皮肤下游走，像极了三年前苏婉如为救他而催谷修为时的情景。只是这次，光芒里带着明显的毁灭气息。
“还剩多久？”楚天的声音有些沙哑，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冷，几乎要跟实验室的金属地砖一个温度。
克隆体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甲已经泛出透明质感，指尖触碰到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刺痛——不是物理接触的疼，而是像有细小电流钻进皮肤。
“频率...”她嘴唇翕动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核心频率...6.7赫兹...”
楚天心口一紧。这个数字他记得，是苏婉如设计第一台记忆储存器时的核心参数。当时她趴在桌上画图纸，头发垂下来遮住脸，他偷偷亲她耳垂时，她就是这样含混不清地哼着这个数字。
通道尽头又是一扇金属门，但这次门上没有任何锁孔，而是布满了旋转的血色符文。这些符文比之前实验室里的更加密集，流动速度也更快，像是一群互相撕咬的红色蚂蟥。
莫言停在门前，回头看了眼楚天臂弯里的克隆体：“把她放在这儿。记忆核心室的精神干扰会加速她的崩溃。”
克隆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原本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莫言：“叛徒...你身上有裂隙的味道...”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楚天手腕，留下五个半透明的印子，“别相信他...楚郎...”
最后那个称呼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楚天心上。自从中了记忆陷阱，这是克隆体第一次用这个昵称叫他。他下意识地握紧机械臂，掌心的黑洞开始不规则地收缩，金属纹路发出警告的红光。
莫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举起匕首对着符文轻轻一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疯狂扭动的血色符文像遇到天敌般退开，在门上留出一个刚好够人通过的圆形缺口。
“你随时可以杀我。”莫言侧身让开通道，语气平淡，“但你的小情人只剩一分四十秒。”
楚天盯着莫言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桃花眼里此刻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漠然。克隆体还在低声警告着什么，但声音已经破碎得不成调，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如果我回不来。”楚天小心翼翼地将克隆体放在门边一个相对平坦的台阶上，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帮我照顾她最后几分钟。”
莫言没说话，只是匕首在指间转了个圈，刀刃折射着符文的红光。
记忆核心室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像是个倒置的漏斗。墙壁由无数六边形金属板拼接而成，每个版面都布满正在流动的电路纹路，红光沿着线路爬行，汇聚到天花板中央的巨大漩涡——那里悬浮着一枚菱形晶片，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与周围的血色形成刺眼的对比。
最让楚天毛骨悚然的是空气质感。这里的空气粘稠得像融化的玻璃，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无形的阻力，精神力被压缩在体内无法延伸，连呼吸都带着刺痛感。
“那就是记忆核心。”莫言指向中央的菱形晶片，“里面储存着这三十年来所有被抓来的实验体记忆，包括你真正的苏婉如。”
楚天的心脏猛地收缩。晶片周围的蓝光波纹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像是苏婉如每次施展治愈法术时的光晕。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掌心黑洞不受控制地展开，对准晶片的方向。
“小心点。”莫言跟上来站在他身侧，声音压得很低，“这东西有自主意识，会读取你最深层的记忆来防御。”他顿了顿，补充道，“刚才在外面的记忆陷阱只是开胃小菜。”
楚天皱起眉。他注意到莫言的右手一直藏在长袍袖口里，身形也保持着随时可以出击的姿势。这种警惕有些反常，除非...
“启动异界通道的钥匙，”楚天突然开口，视线依然锁定在晶片上，“也是阻止他们的关键，对吧？”
莫言的动作僵了一瞬。楚天眼角余光瞥见他袖口里的匕首反射出寒光，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某种诡异的熟悉感——和记忆陷阱里那些机械守卫胸口的嘲讽笑容一模一样。
就是现在！
楚天猛地向左侧翻滚，机械臂同时切换成战刃形态反手挥出。黑色匕首几乎是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起的劲风撕碎了衬衫，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灼热的伤痕。
“反应挺快。”莫言站稳身形，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楚天从未见过的冷漠。他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那些红色液体滴落在地，竟然没有渗入金属缝隙，而是像活物般蠕动起来。
楚天捂着流血的侧腰站起来，机械臂的红光已经蔓延到肩膀。他死死盯着莫言：“异界先遣队？”
“最高指挥官，莫言。”对方微微颔首，长袍无风自动，胸口位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银色的鳞片Armor，“潜伏十五年，终于等到你带着钥匙出现。”
钥匙？楚天低头看向机械臂。掌心的黑洞还在规律地收缩，金属纹路间流淌的红光比刚才更加炽烈，隐隐能听到某种心跳声从臂弯处传来。
“克隆体是诱饵。”楚天明白了，“记忆陷阱是测试。你一直在等我的机械臂完全觉醒。”
莫言笑了，这次的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苏婉如的记忆是最好的催化剂。尤其当你以为自己能救回她的时候——人类的感情真是可笑又好用。”他突然抬手指向楚天身后，“包括这个快坏掉的玩具。”
楚天猛地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本该留在门外的克隆体竟站在核心室入口处。她身上的楚天外袍已经滑落，露出布满蓝光纹路的身体，脖颈处的红线早已爬满整张脸，像一张正在收紧的血色蛛网。
“别过来！”楚天吼道。他能感觉到克隆体体内的能量正在急剧膨胀，那些蓝光已经亮得刺眼，连空气都在跟着震颤。
克隆体像是没听见。她缓缓抬起手，指向莫言的方向，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楚天读懂了那个口型——“小心”。
莫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没用的废物。”他手腕一抖，匕首化作一道残影射向克隆体。
时间仿佛变慢了。楚天看见匕首划破空气留下的黑色轨迹，看见克隆体脸上突然绽放的温柔笑容，像极了三年前在后山竹林，她举着紫色兰花对他笑的样子。
“楚郎！”
克隆体突然冲了过来，不是扑向匕首，而是撞向楚天的身体。巨大的冲力让楚天踉跄后退，而那柄淬着黑色能量的匕首，则精准地刺穿了克隆体的胸口，从她后背透出半尺长的刃尖。
“嗤——”
蓝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溅了楚天满脸。那些液体滚烫如岩浆，却又带着某种冰凉的甜味，是苏婉如惯用的兰花香囊的味道。
楚天接住软倒的克隆体，感觉怀里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得透明。匕首还插在她胸口，黑色能量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身体，加速着分解过程。
“你...”楚天的声音哽咽了。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道歉的话，或者仅仅是叫她的名字，但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铅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克隆体却笑了，用几乎透明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熟悉的触感——那道修补法器时留下的疤痕还在，只是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别怕...”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身体开始分解成无数发光的粒子，“核心...频率...记住...”
蓝光粒子纷纷扬扬地飘起来，没有消散，而是全部涌向楚天的机械臂。那些粒子融入金属纹路，原本暗红的光痕逐渐转变成暗金色，机械臂表面浮现出繁复的古老纹路，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战甲。
“活下去...”这是她最后的话语，随着最后一片光粒子融入机械臂，克隆体彻底消失了，只留下那柄黑色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啊啊啊——！”
楚天猛地抬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暴涨三倍，掌心黑洞扩大成漩涡，疯狂吸收着周围的血色符文。那些原本凶猛的红色能量在接触到暗金色机械臂时如遇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却还是被强行扯入黑洞之中。
莫言脸色大变，连续后退三步，惊惧地看着楚天的机械臂：“这不可能...暗影吞噬怎么会...”
楚天没有理会他。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无边无际的愤怒和悲伤在冲击着理智。克隆体消失前的笑容在眼前反复闪现，和记忆中苏婉如的脸重叠在一起，每一次重叠都带来刀割般的疼痛。
“你该死！”
楚天低吼一声，机械臂猛地砸向地面。暗金色能量顺着金属地板蔓延开，形成巨大的阵法图案。那些被吸入黑洞的血色符文在阵中重组，化作三头咆哮的猛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扑向莫言。
莫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双手快速结印：“暗影壁垒！”
黑色能量在他面前汇聚成盾牌，但猛虎的利爪轻易就撕裂了防御。第一头虎将莫言撞飞出去，第二头虎撕开了他的长袍，露出里面布满鳞片的胸膛，第三头虎则一口咬住了他拿着匕首的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莫言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匕首掉落在地。他痛得闷哼一声，眼中却没有恐惧，反而闪过一丝狂热：“就是这样...来吧...让力量彻底觉醒吧！”
楚天愣住了。这反应不对。被卸掉关节的剧痛中，莫言脸上竟然是期待的表情，像是在...引导他？
就在这时，整个记忆核心室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墙壁上的金属板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无数光点在虚空中亮起，不是星星，而是...战舰尾部的推进器？
楚天猛地转头看向中央的菱形晶片。原本稳定旋转的蓝光此刻剧烈闪烁，晶片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某种暗红色的能量正从裂缝中渗出，与周围的虚空遥相呼应。
“怎么回事？”楚天咬牙问道。机械臂上的暗金色纹路还在发光，但他能感觉到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正在觉醒，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培养舱、符文实验、苏婉如的眼泪...还有一双冰冷的银色眼睛。
莫言挣扎着站起来，断腕处涌出黑色的血液，却在落地前凝结成新的骨爪。他仰头看着不断扩大的虚空裂缝，哈哈大笑起来：“时候到了！异界大军...降临！”
随着他的吼声，虚空裂缝中伸出无数艘奇特的战舰，它们像是用活体骨骼雕刻而成，舰身布满蠕动的血管，舰首镶嵌着巨大的独眼，正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密密麻麻的黑影从战舰中跃出，借着裂缝的吸力涌向记忆核心室。
楚天握紧机械臂，掌心黑洞再次展开。他能感觉到那些黑影身上传来的威胁——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机械守卫都要强十倍不止。
“楚天。”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裂缝中央传来。那个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所有躁动的黑影瞬间静止，连流淌的血色符文都仿佛凝固了。
楚天循声望去。裂缝最中央缓缓降下一道身影。那人穿着银白色的长袍，长发如瀑布般垂落，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纯粹的冰蓝色，像极了极北之地万年不化的寒冰。
洛冰河！
楚天的心脏骤然缩紧。即使从未见过，他也瞬间认出了这个人。古籍中关于异界入侵者统帅的描述与眼前的身影完美重合，尤其是那双据说能冻结灵魂的眼睛。
洛冰河的目光扫过整个核心室，掠过狼狈的莫言，掠过破碎的晶片，最后定格在楚天身上。他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比预计中提前了十三天觉醒。看来莫言的‘催化剂’效果很好。”
莫言单膝跪地，低头道：“属下一幸未辱使命。只是...”他瞥了眼楚天的机械臂，“暗影吞噬能力似乎发生了变异。”
洛冰河抬手打断他：“无关紧要。变异也好，进化也罢，只要能打开最终通道就行。”他伸出手指，隔空对着楚天一点，“把记忆核心带过来。作为击败我三个先锋官的奖励，我允许你成为我的收藏品。”
楚天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他死死盯着洛冰河，机械臂上的暗金色纹路亮得刺眼：“想拿核心？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银光突然从莫言的袖中射出，直奔楚天面门！不是骨爪，也不是匕首，而是一支熟悉的银簪——簪头雕刻着梅花，簪尾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正是楚天一直寻找的那支！
楚天来不及细想，机械臂下意识地挡在面前。但银簪却像有生命般绕过障碍，精准地停在他眉心前方一寸处。
簪头的梅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楚天感觉眉心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中，那个被克隆体按进印记的米粒大小凸起开始发烫、膨胀。无数金色符文从印记中涌出，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与舒畅。
“传承...”莫言失声叫道，脸上写满难以置信，“你竟然激活了金色传承？！”
洛冰河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楚天眉心的金色印记：“不可能...那个老家伙的传承明明已经...”
楚天没有听到他们后面的话。此刻他的意识被卷入了金色符文的漩涡中，无数古老的文字、玄奥的阵法、强大的招式在脑中炸开。最深处，一道温和而苍凉的声音响起，像是跨越了万古时空在对他说话：
“守护者，是时候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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