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家别墅的餐厅里,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格外清晰。尚泽宇数着盘子边的银质餐具——十二把,父亲最喜欢的那个德国品牌。每次重要谈判前,他都会用这套餐具。
"城西项目下周启动,"尚成峰切开牛排,血水渗入餐盘,"媒体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尚泽宇的叉子在瓷盘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母亲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有问题?"尚成峰抬眼。
"那片区域有历史建筑,"尚泽宇放下刀叉,"1952年著名诗人徐志远在那里住过。"
餐厅突然安静得可怕。尚成峰缓缓放下酒杯,"谁告诉你的?"
"我查了资料。"尚泽宇直视父亲的眼睛,"如果被媒体知道我们强拆文化遗址..."
"够了!"尚成峰一掌拍在桌上,酒杯倾倒,红酒像血一样漫过白色桌布,"你偷公司文件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苏雯试图插话:"成峰,孩子只是..."
"你闭嘴,"尚成峰看都没看她一眼,"都是你纵容的。"他转向尚泽宇,"为了那个陆家的小子?"
尚泽宇的指尖掐进掌心。"那是他的家。"
"所以呢?"尚成峰冷笑,"你知道这个项目值多少钱吗?二十亿!就为了个毛头小子..."
"他不是'毛头小子'!"尚泽宇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是我..."
耳光来得又快又狠。尚泽宇偏着头,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苏雯倒抽一口冷气,手指紧紧攥住餐巾。
"从今天起禁足,"尚成峰的声音冰冷,"手机、电脑全部没收。下周一送你去英国。"
尚泽宇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笑了。"你关不住我。"
尚成峰对门口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带少爷回房。窗户加装护栏。"
被拖出餐厅时,尚泽宇最后看了母亲一眼。苏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陆子谦正在奶奶的老樟木箱里翻找。父母去和拆迁办的人交涉了,留他一个人整理奶奶的遗物。
"历史建筑..."他喃喃自语,抖开一件又一件旧衣服。突然,一个牛皮纸信封从奶奶的毛衣里滑出来。
信封已经发黄,上面用毛笔写着"徐志远 1952.10"。陆子谦的手指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信笺:
「玉兰巷17号住户惠鉴:
承蒙照顾两月有余,窗前玉兰树下乃绝佳创作处。随信附《巷陌》原稿,以此院景为灵感所作...」
信纸右下角盖着徐志远的私章。陆子谦的心跳如鼓——玉兰巷就是现在的槐树巷,17号正是自己家隔壁那栋早已无人居住的老屋!
他抓起信封冲出门,却看到巷口尘土飞扬——拆迁队的挖掘机已经来了。几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往墙上喷"拆"字,领头的那个一脚踹翻了王奶奶放在门前的花盆。
"还没到期限!"陆子谦喊道。
领头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金牙,"提前清理违建。"他故意抡起铁棍,砸碎了陆子谦家的窗户玻璃。
碎片飞溅的瞬间,陆子谦护住头蹲下。一块玻璃碴划过他的手背,血珠顺着手腕滑进袖口。他死死攥着那封信,退回家中。
电话铃突然响起。陌生号码。
"喂?"
"是我。"苏雯的声音压得很低,"泽宇被禁足了,但他让我告诉你——等他三天。"
"三天后我家就..."陆子谦看着窗外的挖掘机。
"信我。"电话突然挂断。
第二天清晨,陆子谦绕路去学校,避开已经开始拆墙的施工队。校门口围着一群人,正在看新贴出的公告:
「高二(3)班尚泽宇同学因窃取商业机密,经校董事会决定予以停学处分...」
公告右下角盖着尚氏集团的公章。陆子谦站在人群外,手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听说他偷自己家公司文件?"
"活该,有钱人玩腻了就甩..."
"那个陆子谦是不是被他..."
议论声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陆子谦转身要走,却撞上一个人——张毅。
"被抛弃了?"张毅咧嘴笑着,手里转着篮球,"尚少爷回他的金窝去了,留你一个人面对..."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远处的拆迁灰尘。
陆子谦握紧书包带,里面装着那封可能拯救家园的信。"滚开。"
"哟,硬气了?"张毅把篮球砸向陆子谦胸口,"可惜你的'男朋友'不在,没人护着你了。"
篮球重重撞在肋骨上,陆子谦闷哼一声。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教务处找你,张毅。又是关于你月考作弊的事。"
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走过来——是学生会主席林然。她横在两人之间,冷冷地看着张毅。
张毅骂骂咧咧地走了。林然转身递给陆子谦一个信封,"苏阿姨让我转交的。"
信封里是一张沾了血迹的纸条:「等我三天。——Z」
血迹已经干了,变成暗红色。陆子谦小心地把纸条藏进校牌夹层,那里还放着之前那张「别放弃我」。
放学后,陆子谦没有直接回家。他绕到槐树巷17号——那栋据说徐志远住过的老屋。门窗已经被木板钉死,但从缝隙里能看到里面破败的家具。
"干什么的!"拆迁队的吼声从背后传来。
陆子谦快步离开,心跳如雷。他需要更多证据证明这里的历史价值,但时间不多了。
回到家,父母正在收拾行李。母亲的眼睛红肿着,父亲的手上缠着绷带。
"怎么回事?"陆子谦抓住父亲的手。
"没什么,"父亲抽回手,"和拆迁队的起了点冲突。"
陆子谦看着满地狼藉——衣柜门被砸坏,奶奶的照片碎了一地。他摸到口袋里的信,犹豫要不要告诉父母这个发现。但如果尚泽宇有计划...
"我们明天暂住你姑姑家,"母亲抹着眼泪,"等安置房下来..."
夜深人静时,陆子谦打着手电筒,在日记本上画下拯救老屋的计划。徐志远的信是关键,但还需要更多证据。他翻开《聂鲁达诗选》,里面夹着的照片上,两个少年笑容灿烂。
窗外,挖掘机的轰鸣声彻夜不息。
尚家别墅里,尚泽宇盯着天花板。窗户被铁栏杆封死,门外站着保镖。他摸了摸肿胀的嘴角,想起母亲偷偷塞给他的纸条:三天,只要坚持三天。
床头柜上的闹钟指向凌晨两点。尚泽宇从枕头下摸出一支偷藏的钢笔,在手臂内侧写下:
「找到证据了吗?」
他知道母亲明早会来"收脏衣服",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传信方式。
窗外,一株野蔷薇在月光下摇曳。尚泽宇想起陆子谦说过的,蔷薇是最顽强的花,即使在砖缝里也能生长。
三天。七十二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
他们都需要坚持这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