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槐树巷,陆子谦一家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边。推土机的轰鸣声从巷尾传来,伴随着砖墙倒塌的闷响。父亲手上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迹,但他固执地拒绝去医院。
"走吧,"母亲轻声说,"你姑姑该等急了。"
陆子谦回头看向自家老屋。窗户上的玻璃全碎了,像一张张黑洞洞的口。拆迁队的人正在门前拉警戒线,其中一个叼着烟的男人故意踩碎了奶奶种在花盆里的蔷薇。
"等等!"陆子谦突然冲向屋子,"我落了东西!"
拆迁队的人想拦住他,但父亲一个箭步上前挡住那些人。陆子谦冲进自己房间,墙皮已经剥落,地板翘起,但他准确地找到床头后面那块松动的砖——后面藏着一个小铁盒。
铁盒里装着尚泽宇给他的所有纸条、蓝色手环、篮球赛门票,还有那张夏令营照片。他迅速把铁盒塞进书包,却在转身时看到书桌抽屉被人撬开——徐志远的信不见了。
"找什么呢小子?"金牙男人出现在门口,"帮你'清理'过了。"
陆子谦的血液瞬间冻结。"那封信..."
"这个?"金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正是徐志远信件的关键页——提到玉兰巷17号的那部分已经被撕掉了。
"还给我!"陆子谦扑上去。
金牙轻松躲开,把纸片撕成碎片撒向空中。"尚总说了,特别关照你家。"他咧嘴一笑,"你那个小男朋友自身难保喽。"
碎片像雪一样飘落。陆子谦跪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来,手指被碎纸边缘割出血口也浑然不觉。
父亲把他拉起来时,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些碎片。"爸,这是能救我们家的证据..."
父亲摇摇头,眼睛通红。"先离开这。"
姑姑家的出租屋在城东,只有两间卧室。陆子谦被安排在客厅的折叠床上。他整晚都在尝试拼凑那封信,但关键部分已经无法辨认。
第二天到学校,公告栏上尚泽宇的处分通知已经被撤下,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陆子谦摸着校牌夹层里的两张纸条——「等我三天」和「别放弃我」,距离苏雯承诺的三天期限还剩48小时。
"听说尚泽宇被送去英国了?"
"活该,谁让他偷自家东西帮外人..."
"陆子谦真可怜,家没了金主也跑了。"
走廊上的议论声毫不掩饰。陆子谦低着头快步走过,却在拐角被张毅和他的跟班们堵住。
"看看这是谁?"张毅用篮球抵住陆子谦的胸口,"无家可归的丧家犬。"
陆子谦试图绕开,却被推回墙上。书包带断裂,书本散落一地。
"听说你在找这个?"张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居然是徐志远信件的另一部分,盖有印章的那页!
陆子谦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张纸。"给我。"
"求我啊,"张毅把纸举高,"像狗一样爬过来求我!"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陆子谦的指甲陷入掌心,突然想起尚泽宇说过的话——"Be brave"。他猛地撞向张毅,趁对方踉跄时抢过纸页。
"操!给我打!"张毅怒吼。
拳头和踢踹像雨点般落下。陆子谦蜷缩在地上,用身体护住那张纸。直到教务处主任的呵斥声传来,那群人才一哄而散。
"没事吧?"主任扶他起来,看到那张残破的纸页,"这是什么?"
"历史证据..."陆子谦咳嗽着,嘴角有血丝,"能证明我家那片区域有保护价值..."
主任叹息着摇头,"孩子,放弃吧。尚氏集团连教育局都打点好了,下周就开始全面拆除。"
放学后,陆子谦直接去了"春日花坊"。然而花店橱窗漆黑,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他拍打玻璃门,无人应答。门缝下飘出一朵干枯的蔷薇,他弯腰捡起,发现背面用指甲划了一个小小的"Z"。
三天之约到了,但希望正在一点点消失。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噩梦。陆子谦每天上学路过槐树巷,看着老屋一点点变成废墟。父亲开始酗酒,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而尚泽宇,仿佛人间蒸发。
第七天夜里,陆子谦偷偷溜回槐树巷。拆迁队晚上不施工,整个街区像鬼城一样安静。他家的门已经被拆了,墙壁砸出大洞。月光从缺口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诡异的几何图形。
他走到自己房间的墙角,找到那块松动的砖,小心翼翼地把铁盒塞进墙缝深处。盒子里多了一页日记:
「泽宇:
如果你找到这个,说明老宅已经不在了。
但有些东西拆不掉——比如那年夏天你借我挡雨的外套味道,
比如你教我投篮时手心的温度,
比如你在我日记本里写的"Be brave"。
我还在勇敢。你呢?
——Q」
砖块回归原位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陆子谦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十七年记忆的房间,转身时踢到一个东西——是奶奶的蔷薇花盆,泥土洒了一地,但主干还活着。
他小心地捡起那株蔷薇,带着它离开废墟。
与此同时,尚家别墅里,尚泽宇正在浴室镜子上用牙膏写字。这是他发现的唯一不会被没收的"笔"。镜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计算公式和日期——他在计算父亲商业谈判的周期。
"还有两天,"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的钢笔字——已经变成了「找到证据了吗?急。」字迹有些晕开,大概是洗澡时沾了水。
门外传来脚步声,尚泽宇迅速用毛巾擦掉镜子上的字。保镖推门进来,例行检查他是否在"搞小动作"。
尚泽宇配合地抬起手臂转身,露出一个完美的顺从微笑。等保镖离开后,他在床头日历上又画了一个正字——被软禁的第十四天。
月光透过栏杆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监狱般的阴影。尚泽宇从枕头下摸出一片偷偷藏起来的玻璃碎片,在窗台上刻下一朵小小的蔷薇。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出租屋里,陆子谦正把那株救回来的蔷薇栽进捡来的酸奶盒中。月光下,新生的嫩芽微微颤动,像一句无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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