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姑姑家厨房的窗户，陆子谦盯着手机上的新闻标题：《著名诗人徐志远故居面临强拆，海外孙女紧急回国》。照片里一位银发女士站在槐树巷废墟前，手中举着泛黄的信件。
"徐女士表示，她携带祖父1952-1953年的完整日记回国，其中明确记载..."
陆子谦的手指颤抖着放大图片——那封信正是他丢失的徐志远亲笔信！但比他的更完整，连信封都在。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姑姑把煎蛋放在他面前。
"我们家的房子...可能有救了。"陆子谦抓起书包冲出门，连伞都忘了拿。
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校服。他跑到槐树巷，那里已经拉起警戒线，一群记者围着一个优雅的银发女士。徐女士正指着陆子谦家隔壁那栋半塌的老屋说着什么。
"那个窗户，"她的声音清晰有力，"是我祖父创作《巷陌》时每天凝视的风景。这些砖瓦下有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最珍贵的文学记忆。"
陆子谦挤到最前面，"徐女士！我这里有更多证据！"他从书包里掏出那些拼凑起来的碎纸片。
徐女士惊讶地看着这些残片，"这是...祖父给住户的回信！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奶奶是当年17号的住户，"陆子谦喘着气说，"这些被拆迁队的人撕了，但我记得内容——您祖父提到在我家窗前玉兰树下创作。"
一位记者凑过来拍照。徐女士仔细端详陆子谦，"你就是那个...尚氏集团公子挺身相护的男孩？"
陆子谦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新闻里竟然是这样被描述的。
"跟我来。"徐女士把他拉到一边，"我收到一封奇怪的邮件，说有人被软禁在家，求我救救这些老房子..."她压低声音，"是你发的？"
陆子谦心跳加速——尚泽宇！他一定找到了某种方式联系外界。
"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陆子谦急切地问，"邮件还说了什么？"
"提到一个铁盒，藏在某面墙里..."徐女士的话被一阵骚动打断。
三辆黑色轿车驶来，尚氏集团的标志赫然在目。保安人员开始驱散记者："私人产权区域，禁止采访！"
陆子谦被推搡着后退，却看到徐女士悄悄塞了张名片到他手心。"今晚七点，带着你所有的证据来这个地址。"她快速耳语。
雨越下越大。陆子谦浑身湿透地站在学校医务室门口——他记得林然说过她姐姐是校医。或许她能联系上苏雯？
推开门，医务室里空无一人。陆子谦正想离开，却听见隔帘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抗生素和镇痛贴，他膝盖旧伤又发作了。"
是苏雯！陆子谦屏住呼吸，轻轻靠近。
"夫人，您不该亲自来。"另一个女声回答，"太危险了。"
"我必须亲自告诉林护士情况，"苏雯声音疲惫，"泽宇被看得太紧，连我都很难接近了。"
陆子谦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药瓶。隔帘猛地被拉开，苏雯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袋药品。
"子谦！"她倒抽一口气，"你怎么..."
"徐女士回来了，"陆子谦直接说，"她说收到关于老房子的邮件，是尚泽宇发的对吗？"
苏雯的眼睛亮了起来，迅速锁上医务室的门。"他黑了父亲的备用电脑，"她压低声音，"但被发现后，现在连窗户都装了警报器。"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信封里是徐志远信件的完整复印件，还有尚泽宇的字迹：「原件在徐女士手中，这是扫描件。玉兰树位置是关键，查1953年市政规划图。」
"他现在怎么样？"陆子谦轻声问。
苏雯的眼里泛起泪光。"绝食三天了，膝盖伤复发也不肯用药..."她递给陆子谦那袋药品，"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
林护士突然推门进来，"夫人，校长的车到了。"
苏雯匆匆戴上墨镜，"今晚七点后，林护士会带你去一个安全地方。"她捏了捏陆子谦的手，"泽宇相信你能做到。"
放学后的暴雨中，陆子谦按名片地址找到一家老咖啡馆。徐女士在角落座位前站起身："你带来了什么？"
陆子谦摊开尚泽宇给的复印件："这证明诗人确实在这里居住创作过。但我们需要更多证据证明那棵玉兰树的位置。"
"聪明的孩子。"徐女士从包里取出一本旧相册，"我找到了这个。"
照片上是年轻的徐志远站在一棵盛开的玉兰树下，背景清晰可见独特的扇形窗——正是陆子谦家隔壁老屋的特征。
"这太完美了！"陆子谦激动地说，"如果能证明这棵树还在..."
"它就在那里。"徐女士指向照片一角，"看到那个小苗了吗？现在的老槐树就是它长成的。"
陆子谦的心跳几乎停止——那棵槐树就在他家院子里！如果玉兰树苗长成了槐树，那么整个院子都算作历史遗迹的一部分。
"我需要立刻告诉记者！"他抓起照片复印件就要往外跑。
"等等！"徐女士拦住他，"尚氏集团的人正在找我，这些资料你保管好。"她塞给陆子谦一个U盘，"里面有祖父所有日记的电子版。"
雨水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陆子谦护着怀里的资料冲向电视台大楼，却在拐角处滑倒，文件散落一地。他跪在水洼里一张张捡起，突然一道车灯照来。
"子谦！"
这声音让陆子谦浑身一震。他抬头，看见尚泽宇从一辆出租车上跳下来，没打伞就直接冲进雨里。他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右腿明显使不上力。
"你怎么..."
尚泽宇已经蹲下来帮他捡文件。"我妈的司机偷偷帮我逃出来的。"他的头发全湿了，贴在额前，嘴角还有未消退的淤青，"徐女士的资料拿到了？"
陆子谦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尚泽宇右手紧按着右膝，脸色苍白如纸。"你的腿..."
"翻墙时摔的，没事。"尚泽宇试图站起来，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陆子谦扶住他，"先去医院。"
"先去电视台！"尚泽宇固执地说，"趁我爸还没发现我逃出来..."
话音未落，陆子谦感到怀里的身体突然一沉。尚泽宇的眼睛向上一翻，整个人向前栽去。
"泽宇！"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难闻。陆子谦坐在病床边，看着护士给尚泽宇输液。医生说他是伤口感染加上脱水导致的昏迷，需要住院观察。
"你不该冒险跑出来，"陆子谦轻声说，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你的腿..."
"不跑出来怎么见你？"尚泽宇突然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但带着笑意。
陆子谦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装晕？"
"只有晕倒才能被送来普通医院，"尚泽宇狡黠地眨眨眼，"如果去我家指定的私立医院，立刻就会被押回去。"他试图坐起来，却疼得皱眉。
"别动！"陆子谦按住他，"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
尚泽宇突然抓住他的手，"资料送到电视台了吗？"
"还没，你晕倒后我就..."
"快去！"尚泽宇急切地说，"趁现在媒体还在关注这件事，我爸不敢轻举妄动。"他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我整理的法律依据，加上徐女士的证据，足够申请文化遗产紧急保护令。"
陆子谦接过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法律条款和注释，还有几处疑似血迹的痕迹。"你的手..."
尚泽宇迅速把手藏到被子里，"没什么。快去吧，我等你消息。"
陆子谦犹豫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我马上回来。"最终他站起身，把尚泽宇给的资料和徐女士的U盘小心收好。
"子谦，"尚泽宇叫住他，掀开被子露出右膝盖——纱布上渗着血，"看，我也有勇敢的勋章了。"
那是陆子谦见过最心碎也最美丽的笑容。他冲回病床边，在尚泽宇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吻了他的额头。
"等我。"他说，然后转身跑进雨夜里。
雨不知何时变小了。陆子谦站在电视台大楼前，摸了摸书包里的证据。远处天边，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像一条金色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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