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化妆间的灯光刺得陆子谦眼睛发疼。化妆师正试图遮盖他脸上的黑眼圈，却被躲开了。
"不用了，谢谢。"陆子谦低头检查胸前的口袋，那份泛黄的《产权补充协议》安然无恙。
"五分钟后上场。"陈记者推门进来，西装革履与那天的狼狈判若两人，"准备好了吗？"
陆子谦的喉咙发紧。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镜头前，更别说对抗尚氏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但当他摸到口袋里那张纸——奶奶和她的兄弟六十多年前的约定，一股奇异的力量涌上来。
"准备好了。"
演播室的强光灯下，陆子谦几乎看不清台下的人。陈记者先播放了一段剪辑：徐女士展示徐志远的日记，诗人故居的废墟画面，尚氏集团推土机碾过槐树巷的场景。
"今天我们请到这场风波的另一位关键人物，"陈记者转向镜头，"陆子谦同学，徐志远故居现址的居住者。"
陆子谦深吸一口气，直视主摄像机。"我不是来控诉的，我是来证明历史的。"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份补充协议，在镜头前展开。"这是1953年我奶奶和她兄弟签订的产权协议，证明玉兰巷17号——也就是现在的槐树巷14号，合法归我奶奶所有。"
镜头推近，泛黄的纸页上指纹和私章清晰可见。
"但尚氏集团声称这份文件无效？"陈记者引导性地问。
"因为它没有公证。"陆子谦的声音越来越稳，"但根据《物权法》，家族内部协议只要有双方签字画押就具有法律效力。更何况..."
他停顿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旧相册——徐女士今早刚交给他的。翻开其中一页，是年轻的徐志远站在玉兰树下写作的照片，背景里清晰可见陆奶奶在晾衣服。
"这位就是我奶奶。徐志远先生在日记里多次提到，陆女士经常给他送自家腌的梅子。如果我家是'非法占房'，诗人会这么自然地记录与住户的日常互动吗？"
演播室一片寂静。陆子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但奇怪的是，他不再害怕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记者靠近，"作为尚泽宇的...朋友，你如何看待尚氏集团此次的行为？"
陆子谦直视镜头，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某个特定的人。"我相信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他姓什么。"
节目结束后，陆子谦的手机被各种通知轰炸。徐女士发来链接：#诗人故居强拆#已经登上热搜第一，尚氏集团官网被愤怒的网友攻陷。
最让他意外的是林然的电话："快看财经新闻！"
尚氏集团股价开盘暴跌8%，董事会紧急叫停城西项目。而更劲爆的是一条匿名爆料——某知名论坛贴出了尚成峰贿赂拆迁办官员的录音和转账记录。
"是你妈妈做的吗？"陆子谦小声问。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我姐说今早收到一个匿名快递，里面是U盘和..."林然突然压低声音，"一个蓝色手环。"
医院病房里，尚泽宇关掉电视，嘴角微微上扬。护士进来换药时，发现这个绝食两天、拒绝一切治疗的病人正乖乖伸出手臂。
"想通了？"护士松了口气。
尚泽宇晃晃手机，屏幕上正是陆子谦的采访视频定格画面。"给我输营养液，越快越好。"
护士转身准备时，他迅速将几根输液管编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拍照发了条推特：#历史比金钱更有力量#。配图是心形输液管和电视上陆子谦的侧影。
这条推文十分钟内转发破万。
与此同时，尚家别墅里，尚成峰摔碎了第三个茶杯。律师团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查！到底是谁泄露的录音！"他怒吼着，突然转向角落里的苏雯，"是不是你？"
苏雯优雅地放下茶杯，"我连你办公室密码都不知道，不是吗？"她站起身，"董事会刚来电话，要求你立即平息舆论。顺便说，泽宇的医院报告显示他药物中毒，媒体很感兴趣。"
尚成峰脸色铁青。"威胁我？"
"陈述事实。"苏雯走向楼梯，转身时裙摆划出完美弧线，"哦对了，我约了《财经周刊》主编喝茶，你要我带什么话吗？"
当夜，陆子谦借住在徐女士家。他辗转难眠，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简讯：「看窗外」。
他拉开窗帘，楼下停着一辆救护车，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尚泽宇！
陆子谦连鞋都来不及穿，飞奔下楼。救护车后门虚掩着，他钻进去，被一把拉入熟悉的怀抱。
"你怎么——"
"贿赂了司机。"尚泽宇的声音虚弱但透着得意，"只能待十分钟。"
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陆子谦看到尚泽宇手腕上的留置针和青紫的针眼，心疼得说不出话。
"别这副表情，"尚泽宇轻触他的脸颊，"你今天帅呆了。"
"那些贿赂证据..."
"我妈。"尚泽宇眨眨眼，"她终于受够了。"
陆子谦想起那份补充协议。"我找到了奶奶的——"
"我知道，"尚泽宇打断他，"我看直播了。"他捧住陆子谦的脸，"你站在镜头前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尚泽宇的手下滑，摸到陆子谦光着的脚，轻笑出声。"这么急？"
救护车前排传来司机的咳嗽声。"时间到了，少爷。"
分别前，尚泽宇塞给陆子谦一张纸条："我的新号码。明天会有转机，相信我。"
回到房间，陆子谦展开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 那个心形是我用输液管编的，看到没？」
第二天清晨，各大媒体同时发布尚氏集团的声明：全面暂停城西项目，成立独立调查组核查拆迁流程，并承诺"全力配合文化遗产保护工作"。
而最令人意外的是一条独家新闻——尚氏集团董事长夫人苏雯将亲自担任"城市记忆保护基金会"名誉会长，首个项目就是修复徐志远故居。
陆子谦看着手机里跳出的新消息：「基金会需要个熟悉故居历史的顾问，有兴趣吗？——SW」
他回复得飞快：「荣幸之至。」
随后又一条消息进来，这次是尚泽宇：「我妈问你今晚能不能来医院吃饭？她让厨师做了松露牛排...这次是超市买的便宜货:) 」
陆子谦笑着把脸埋进枕头，闻到了隐约的蔷薇香气——不知何时，窗台上的小花瓶里插了一支新鲜的粉色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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