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陆子谦被一阵压抑的呻吟惊醒。身边的尚泽宇蜷缩成虾米状，双手死死掐住右膝，指节泛白。月光下，他额头上的冷汗像碎钻一样闪烁，嘴唇被咬出一道血痕。
"泽宇！"陆子谦一把掀开被子，倒吸一口冷气——尚泽宇的膝盖肿得发亮，皮肤绷紧到几乎透明，比平时大了整整一圈。
"没...事..."尚泽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老毛病...过会儿就好..."
陆子谦已经跳下床，翻出医药箱里的强效止痛贴。"别他妈硬撑了！"他罕见地爆了粗口，手却抖得几乎撕不开包装。
止痛贴似乎起了点作用。尚泽宇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但脸色依然惨白如纸。陆子谦用热毛巾擦拭他额头的汗水，发现枕套已经湿透。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晚饭后。"尚泽宇避开他的眼睛，"不想扫兴。"
陆子谦想起晚饭后他们还在阳台上接吻，尚泽宇把他抱起来转了一圈。当时他笑得那么开心，完全看不出痛苦的样子。
"去医院。现在。"
尚泽宇想拒绝，但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弓起身子，喉咙里溢出幼兽般的呜咽。陆子谦已经拨通了急救电话。
医院的灯光惨白刺眼。急诊医生看完X光片后，眉头皱成一道深沟。"软骨磨损比上次严重多了，"他指着片子上模糊的阴影，"这里，还有这里，几乎磨穿了。"
尚泽宇躺在推床上，右腿被固定器锁住，像个破碎的玩偶。陆子谦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两个选择，"医生推了推眼镜，"一是立即去瑞士做软骨再生手术，成功的话能保住80%运动功能。二是保守治疗，但以后最多散步游泳，篮球就别想了。"
"手术！"陆子谦脱口而出，"当然手术！"
尚泽宇却沉默了。他盯着天花板，喉结上下滚动。"费用多少？"
医生报出一个数字，陆子谦瞬间理解了尚泽宇的犹豫——那相当于他父亲十年的工资。
"有医保报销吗？"陆子谦急切地问。
"国外手术报销比例很低。"医生叹息着离开，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尚泽宇突然抓住陆子谦的手。"别这个表情，"他勉强笑了笑，"大不了不打篮球了。你知道我最近迷上国际象棋吗？"
陆子谦甩开他的手，"别开玩笑了！篮球是你的..."
"只是爱好而已，"尚泽宇打断他，"又不是氧气。"
但陆子谦见过他看篮球比赛时的眼神——那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场上每个动作都是神圣仪式。篮球对尚泽宇而言，从来不只是爱好。
护士来送药时，尚泽宇已经疼得意识模糊，却还惦记着放在病房外的陆子谦。"让他...回去休息..."
陆子谦假装离开，实则躲在走廊拐角。当苏雯匆匆赶到时，他听到尚泽宇虚弱但坚决的声音："妈，别告诉子谦...手术费的事...他有北大奖学金面试..."
"你疯了吗？"苏雯的声音带着哭腔，"医生说再拖可能永久..."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那么久..."尚泽宇的呼吸粗重，"我可以...下棋..."
陆子谦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监护仪的滴答声像是倒计时，每一秒都在带走尚泽宇的运动生涯。
后半夜，尚泽宇终于药睡过去。陆子谦轻手轻脚地翻开被苏雯落下的文件夹——医疗账单、手术预约单、瑞士医院的介绍册。最后一页夹着尚父的字条：「想清楚，信托基金只cover直系亲属」。
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尚泽宇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陆子谦凝视着他熟睡的脸，想起那个夏夜他弹《蔷薇协奏曲》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在篮球场上奔跑时飞扬的发梢，想起他说"你比冰淇淋甜"时笨拙的笑容。
护士站传来换班的声响。陆子谦轻轻吻了吻尚泽宇的额头，然后从包里掏出北大奖学金面试通知单，在背面写下一行字，塞进尚泽宇的枕头下。
走出医院时，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陆子谦拨通了陈记者的电话："关于《拆迁日记》的出版事宜...我同意了。"
电话那头，陈记者惊喜的声音传来："太好了！预付金足够支付..."
"但我有个条件，"陆子谦打断他，"今天就要签约。"
他抬头看向尚泽宇病房的窗口，那里已经亮起了灯。很快尚泽宇就会看到他留下的字条：「你去治愈你的伤，我去追逐我的字。但这次，换我来铺路。——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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