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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灯昏翻旧账 黑船火照夜行人

九重谋……观棋客

# 【楔子·鬼市灯】

三更梆子敲过,金陵鬼市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来。

夏繁南裹着粗麻斗篷,蹲在卖旧书的摊子前,指尖拨弄着一本《永昌兵备志》。书页泛黄,边角卷起,显然被人翻过无数遍。摊主是个独眼老头,嘴里叼着旱烟,眯着眼打量她:"姑娘,这书不卖闲人。"

"多少银两?"她问。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不要钱,要命。"

夏繁南抬眼,正对上老头那只浑浊的独眼——瞳孔里倒映的,竟是她父亲生前的面庞,叫人那么熟悉。

【一·旧书摊】

鬼市的石板路湿漉漉的,昨夜刚下过雨,积水里浮着碎纸屑和烂菜叶。夏繁南蹲在书摊前,指尖摩挲着书脊上的刻痕——那是父亲的习惯,他总爱在藏书上刻一道斜杠,像刀痕。

"这书哪儿来的?"她问。

老头吐出一口烟,烟雾在灯笼下散成灰白的鬼影:"十年前,一个将军卖的。"

"将军?"

"嗯,穿着监军府的衣裳,可腰上挂的是边军的刀。"老头敲了敲烟锅,"他卖完书,就往鹰愁峡去了,再没回来。"

夏繁南的指尖一顿。监军府的将军,边军的刀——除了父亲,还能有谁?

她翻开书,内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

"抚恤银不入将士家,却入观棋客囊中。"

纸条背面,是一串数字,像是账本页码。

【二·茶楼听戏】

次日清晨,夏繁南换了身粗布衣裳,混进城南的"醉仙楼"。茶楼里人声嘈杂,跑堂的提着铜壶穿梭,说书人正拍着惊堂木,讲"玉门关血战"。

"……那夏明万将军率三百亲兵死守鹰愁峡,血染黄沙啊!"说书人摇头晃脑,"可诸位知道不?他死后,抚恤银竟一分没到夏家!"

台下哗然。

夏繁南捏紧了茶盏,指节发白。

邻桌一个穿绸衫的胖子嗤笑:"这有什么稀奇?兵部的银子,向来是左手进,右手出。"

"可不是?"旁边瘦子压低声音,"听说那笔银子,最后进了崔大人的私库……"

"嘘!"胖子猛地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

夏繁南垂眸,茶汤里映出她冷冽的眉眼。

【三·暗巷】

黄昏时,她跟踪那瘦子进了一条暗巷。

巷子窄得只容一人侧身而过,墙缝里长着青苔,潮湿的霉味混着尿骚气扑面而来。瘦子走得急,没注意身后有人。

夏繁南突然出手,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崔延礼吞了多少抚恤银?"

瘦子吓得腿软:"姑、姑娘饶命!我、我只是个跑腿的……"

"说。"

"三、三十万两……"瘦子哆嗦着,"可、可银子不在崔大人手里,是、是‘观棋客’的人运走的……"

"运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只听说是走水路,船上有黑旗……"

夏繁南眼神骤然一冷。黑旗——是胡人的商船。

突然,巷口传来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却见三个黑衣人提刀逼近,刀刃在暮色中泛着寒光。

"夏大人,"为首的黑衣人冷笑,"崔尚书问您安好。"

【四·长街】

夏繁南反手一刀,割断了瘦子的喉咙。

血喷溅在墙上,像泼墨画。黑衣人一愣,她已纵身跃上墙头,青瓦在脚下碎裂。箭矢破空而来,她侧身避开,袖中飞刀甩出,正中一人咽喉。

剩下两人怒吼着追上。长街尽头是运河,黑沉沉的河水映着残阳,像一潭血。

夏繁南跃上码头木桩,回头冷笑:"告诉崔延礼——"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穿透她的肩膀。

她闷哼一声,坠入冰冷的河水。

【五·渔家女】

再醒来时,她躺在一艘破渔船上。

船篷低矮,散发着鱼腥和霉味。一个穿补丁衣裳的少女正熬药,药罐咕嘟咕嘟冒着泡。

"你醒啦?"少女回头,脸上带着晒斑,"俺爹在河里捞到你,还以为是个死人咧。"

夏繁南挣扎着坐起,肩膀剧痛:"这是哪儿?"

"清水湾,离金陵约二十里。"少女递来一碗黑糊糊的药,"喝了吧,能止血。"

药苦得让人作呕,夏繁南硬着头皮灌下去。

"姑娘是江湖人吧?"少女眨着眼,"你衣裳里掉出这个——"

她递来一块染血的铜牌,上面刻着"监察御史夏"。

夏繁南沉默片刻,突然问:"你见过黑旗的船吗?"

少女脸色一变:"你、你问这个干啥?"

"见过?没事,你尽管说就是了。"

"……上月有一艘,停在芦苇荡里。"少女压低声音,"船上的人凶得很,有个老头,缺了只眼……" 说罢,少女打了个寒战。

夏繁南瞳孔骤缩——鬼市那个卖书的老头!

【六·夜探黑船】

三更时分,夏繁南潜入了芦苇荡。

黑船静静停泊在河心,桅杆上悬着一面褪色的黑旗,甲板上空无一人。她泅水靠近,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冷得像刀割。

爬上船舷时,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舱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

她屏息靠近,从门缝中窥见——

独眼老头正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口箱子。箱子里堆满银锭,每一块都烙着"兵部抚恤"的印记。

对面坐着一个戴斗笠的人,阴影遮住了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手指,指尖点着账本:

"这笔银子,该送到胡地了。"

老头谄笑:"是,大人。可……夏家那丫头查得紧……"

斗笠人轻蔑一笑:"那就让她查,你信不信……"

"什么?"

"她越查,死的人越多。"斗笠人合上账本,"到最后,所有人都会觉得——夏明万该死,他女儿更该死。" 斗篷下阴暗的脸,显得格外的扭曲。

夏繁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七·血火】

她踹开门时,老头吓得跌坐在地。

斗笠人却纹丝不动,只是轻轻摘下了斗笠——

月光下,露出一张夏繁南熟悉至极的脸。

"崔……延礼?"她声音有些发颤。

崔延礼微笑:"夏姑娘,久仰。"

老头突然掏出一把火铳,"砰"地一声——

夏繁南侧身闪避,子弹擦过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她反手掷出匕首,正中老头心口,霎时间,血水四溢。

崔延礼叹了口气:"何必呢?"

他拍了拍手,船舱外突然涌入十余名黑衣人,刀刃出鞘的声音刺耳至极。

夏繁南冷笑,从腰间抽出一根铁锈色的长针——母亲的海棠簪,这簪子她宝贵了好几年。

"崔大人,"她轻声道,"你知道我父亲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崔延礼挑眉:"哦?"

"他说——"她猛地将长针刺入甲板,"‘观棋客,不得好死。’"

整艘船突然剧烈震动,火光从底舱炸开!

【八·终局·照夜】

夏繁南跃入河中的瞬间,黑船化作一团火球。

冰冷的河水淹没头顶,她看见崔延礼在火光中扭曲的脸,听见他最后的嘶吼——

"你以为这就完了?!‘观棋客’不止我一个!"

她浮出水面,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远处,金陵城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

清水湾的渔家女划着小船赶来,惊慌地喊:"姑娘!你没事吧?"

夏繁南爬上船,浑身滴水,却忽然笑了。

"没事。"她轻声道,"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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