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九重谋……观棋客
本书标签: 古代  架空历史  民国奇探     

暗巷遇伏刀光寒 旧伤新痕探真心

九重谋……观棋客

暗巷遇伏刀光寒 旧伤新痕探真心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夏繁南抱着那只铁盒,指尖掐得发白。名册上的第三个名字像根针,扎得她眼底生疼。

江停云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油纸伞大半倾在她头顶,自己半边肩膀早已湿透。两人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在空巷里回响。

“那名字……”江繁南忽然停步,声音比这雨还冷几分,“你可早就知道?”

江停云的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若早知道,何必绕这么大圈子。”他语气平淡,伞却往她那边又挪了半分。

前面是个岔路口,夏繁南下意识要往右拐——那是回驿馆的路。江停云却轻轻拉了下她的袖角,“走左边。”

“为何?”

“右边巷口第三家窗台上,摆了盆芍药。”他声音压得低,面上还带着惯常那点笑,眼神却锐利起来,“半刻钟前我们经过时,那还是盆君子兰。”

夏繁南心头一凛,攥紧了袖中的柳叶刀。她竟没留意到这等细节。

左巷窄而深,两侧高墙爬满青苔,雨水在这里汇成细流,漫过鞋面。江停云很自然地将她让到里侧,自己贴着墙外走。这个细微的举动让夏繁南怔了怔——父亲生前与她同行时,也总是这样。

“世子倒是心细。”她这话说得硬邦邦的,不知是赞还是讽。

江停云轻笑,“活得仔细些,总没错。”话音未落,他忽然揽住她的肩往怀里一带!

三支弩箭擦着她的发髻飞过,深深钉进对面墙砖。箭尾兀自颤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带走这个。”江停云松开她,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动作间依旧从容,仿佛拔出的不是杀人的利器,而是折扇。

十数个黑衣蒙面人从墙头跃下,刀光割开雨幕。夏繁南将铁盒往怀中一塞,柳叶刀已滑入掌心。

“三个归我,其余归你。”她冷声道,人已如离弦之箭扑向最近的那个。

江停云挑眉,“夏大人倒是公道。”软剑一抖,挽出个剑花迎上众人。

刀剑相击之声顿起。夏繁南身形灵巧,在窄巷中腾挪闪避,专攻下盘。她的刀法不像江停云那般华丽,却招招致命,总往人咽喉、心口处招呼。

一个黑衣人挥刀劈来,她侧身避过,刀尖顺势划向对方手腕。血珠混着雨水溅在她脸上,温热黏腻。她蹙眉,攻势更急。

另一边,江停云看似闲庭信步,剑势却如绵密蛛网,将大多数人缠住。软剑在他手中仿佛活物,总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偶尔有漏网之鱼扑向夏繁南,也会被他及时拦下。

“左肩!”他忽然喝道。

夏繁南想也不想矮身避让,一柄飞刀擦着她肩头飞过。她回头正见江停云格开两把长刀,右臂被划开一道血口。

“管好你自己。”她嘴上这么说,却不由自主往他那边靠了半步,两人背脊相抵。

温热的体温透过湿衣传来,江停云轻笑,“担心我?”

夏繁南反手捅穿一个偷袭者的肚子,“怕你死在这儿,没人结工钱。”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时间。黑衣人渐渐不支,忽然吹了声唿哨,残余的几人同时后撤,消失在巷子深处。

夏繁南还要追,却被江停云拉住,“穷寇莫追。”他气息微乱,右臂的伤口还在淌血,将绛紫色衣袖染得更深。

夏繁南瞥了眼他伤势,“世子这身手,倒不像终日流连花街的纨绔。”

“人总得有点保命的底牌。”他扯下衣摆布条草草捆住伤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夏大人不也藏着一手好刀法?”

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目光。雨势渐小,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尘土混杂的气味。

回到驿馆时,天已擦黑。夏繁南找出金疮药,搁在桌上推过去。

江停云正试图单手解那血糊糊的布条,见状挑眉,“夏大人这是……?”

“怕你死在这儿,我没法交代。”她转身去翻干净布巾,耳根却有些热。

最后到底是她看不过去,上前帮他重新包扎。伤口颇深,皮肉外翻,她清理时手下意识地放轻。

“这种伤,世子似乎很习惯?”她状似无意地问。

江停云嘶了一声,“京城里想我死的人,不比想夏大人死的少。”他忽然笑了笑,“不过往后可能要多些——毕竟现在咱俩算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夏繁南系绷带的手用了点力,听他抽气才稍松,“谁跟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话虽如此,包扎的动作却更仔细了些。

烛火摇曳,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夏繁南注意到他额角有道旧疤,藏在发际线里,平日不显,此刻才露出来。

“那也是‘保命的底牌’?”她鬼使神差地问。

江停云抬手摸了摸那疤,眼神有一瞬恍惚,“这个啊……是三年前落下的。”

三年前。正是夏家出事的时候。

夏繁南的手指微微一颤,没再接话。

包扎妥当,她起身欲走,却被叫住。

“那名册,”江停云神色认真起来,“夏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夏繁南抱紧铁盒,“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三个名字牵扯太大,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那依世子高见?”

江停云取出那方绣着海棠的丝帕,“或许该从这入手。宁远舟临死前特意提到永济当铺,却未说丙字柜中只有名册。这丝帕与令慈有关?”

夏繁南盯着那朵海棠,心头刺痛,“我母亲……最喜海棠。”

“绣工精湛,非寻常绣娘所能。”他指尖轻抚过花瓣,“这样的丝帕,京城中能有几人拥有?”

夏繁南一怔。她只顾着伤心,竟未想到这层。

“明日我去查。”她立即道。

“一起。”江停云起身,“对方既已出手,就不会善罢甘休。”他晃了晃受伤的胳膊,“况且我现在可是为夏大人负的伤,总得讨些利息。”

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调调,可眼神却认真。

夏繁南偏过头,“随你。”

夜更深时,夏繁南独自坐在案前,那名册摊在桌上。第三个名字墨迹深沉,仿佛一笔一划都蘸着血。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紧攥着她的那只手,冰凉的,沾着血。那时他嘴唇翕动,却只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现在想来,那口型分明是在说:别信。

别信谁?是这名册上的人,还是……其他?

窗外忽然传来轻响。她警惕地收起名册,柳叶刀滑入掌心。

却是一包东西从窗缝塞进来。捡起一看,是还温热的桂花糖糕。

她推开窗,只见夜色茫茫,细雨如丝,哪还有人影。

唯有屋檐下搁着一把伞,青竹柄,油纸面,正是白日里江停云撑的那把。

夏繁南握着那包糖糕,站在窗前久久不动。

糖糕的甜香混着雨水的清气,一点点渗进心里。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下雨的夜,父亲查案晚归,总会揣一包糖糕回来,悄悄放在她枕边。

眼眶有些发酸,她狠狠咬了口糖糕,甜得发腻,却莫名驱散了些许寒意。

次日一早,两人分头行动。夏繁南去查丝帕来历,江停云则动用人脉探听名册上其他人的动向。

京城最大的绣坊“锦云轩”坐落在西市。夏繁南亮出腰牌,掌柜的忙不迭迎上来。

“大人要查海棠绣样的丝帕?”老掌柜捧着那方丝帕仔细端详,“这确实是上等的苏绣,但并非出自小店。”

夏繁南蹙眉,“可能看出是何人手艺?”

“针法极精妙,尤其是这配色——”掌柜的指着一处渐变的花瓣,“整个京城,能用这种技法的绣娘不超过三人。”

他报出两个名字,夏繁南一一记下。当听到第三个名字时,她指尖猛地一颤。

“……哪位?”

“是宫里退下来的陆嬷嬷,如今在永平侯府教养小姐们。”

永平侯府。那名册上的第三个名字,正是永平侯,赵世安。

雨又下了起来,敲打在绣坊的窗棂上。夏繁南站在窗前,望着街上来往行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漫上来。

她想起父亲与永平侯曾是故交,小时候常抱她去侯府玩耍。那位总笑着给她糖吃的赵伯伯,怎么会……

“大人?”掌柜的惴惴不安地唤她。

夏繁南回神,谢过掌柜,匆匆离开。

她在街角与江停云汇合。他今日换了身月白常服,衬得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伤口还在作痛。

“查到了?”他递过一把新伞,“永平侯府?”

夏繁南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江停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扣,“今早我去了趟李崇义遇害的书房,在窗棂缝里找到了这个。”

那玉扣上刻着永平侯府的徽记。

“而且,”他压低声音,“兵部失踪的军饷,最后都流入了一个叫‘四海商行’的地方。这商行明面上的东家是个胡商,实际背后站着的,就是永平侯。”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夏繁南握紧伞柄,指节发白。

“为什么?”她声音干涩,“他已经是一品侯爵,为何要做这些?”

江停云的目光穿过雨幕,望向皇城的方向,“有时候,人要的不仅仅是权势。”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官兵疾驰而过,溅起积水无数。江停云下意识将夏繁南往身边拉了拉,自己却被泥水泼了半身。

“……多谢。”夏繁南低声道。

江停云甩甩衣袖,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夏大人居然也会道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若是平日,夏繁南定要反唇相讥。此刻却只是抿紧了唇,目光投向永平侯府的方向。

父亲的血书,母亲的丝帕,宁远舟的死,还有那名册上刺眼的名字……一切像一张大网,将她越缠越紧。

而身边这个人,看似玩世不恭,却总在关键时刻护在她身前。他腕间的疤痕,三年前的旧事,还有那句“夏将军于我有恩”……

她该信他吗?

“接下来怎么办?”她听见自己问。

江停云摸了下右臂的伤处,眼神却锐利起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我们只需……”

话未说完,他忽然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

“你怎么了?”夏繁南下意识扶住他,触手一片滚烫。

江停云额上渗出冷汗,却还强撑着笑,“看来……是伤口不听话了。”

夏繁南这才想起,那刀上或许淬了毒。昨日包扎时竟未察觉!

“撑住!”她揽住他胳膊架在肩上,另一手撑伞,“跟我回驿馆。”

雨声淅沥,长街空寂。两个身影依偎着蹒跚前行,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水痕。

伞不大,夏繁南大半边身子露在外头,雨水打湿了鬓发衣衫。她却浑然不觉,只觉肩上重量越来越沉。

江停云的气息喷在她颈间,滚烫而微弱。

“夏繁南……”他忽然轻声唤她名字,不再是戏谑的“夏大人”。

“别说话,留着力气。”她咬牙,将他又架高些。

他却低低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皱眉的样子……特别像夏将军……”

话音渐弱,终至无声。

夏繁南停住脚步,侧头看去。江停云双目紧闭,已然昏死过去,苍白的脸上却还带着那点惯常的笑。

雨幕模糊了视线。她站在空荡长街中央,肩上扛着或许是仇人之后,或许是唯一盟友的男人。

父亲的面容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最终深吸一口气,将人又往上托了托,一步步朝前走去。

伞柄上的竹节硌在掌心,印出深深的痕。

上一章 雨夜惊变海棠现 秘阁名录暗藏凶 九重谋……观棋客最新章节 下一章 毒深难解疑窦生 夜探侯府惊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