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饼与流星雨

清晨六点，阮语被厨房飘来的黄油香气唤醒。她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让她恍惚了几秒才想起这是在许墨阳家。床头柜上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昨晚淋湿的连衣裙已经被洗净烘干，上面还放着一支新鲜的向日葵。

厨房里，许墨阳正单手翻着松饼，另一只手扶着坐在料理台上的小雨。小姑娘睡眼惺忪地抱着牛奶杯，看见阮语立刻精神起来："语语姐姐！舅舅说今天有惊喜！"

"先去刷牙。"许墨阳用下巴指指卫生间，耳尖在晨光中泛着红。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家居裤，腰间系着阮语上次送的卡通围裙，上面印着"宇宙第一厨师"的字样。

阮语接过锅铲时，无意间碰到他手腕内侧的脉搏。许墨阳僵了一瞬，松饼差点翻面失败："你、你坐着等就好..."

"让我帮忙。"阮语指向他左手的创可贴，"伤员就该有伤员的自觉。"她故意板起脸，却看见许墨阳眼底漾开笑意，像阳光落在琥珀上。

早餐桌上，松饼被摆成小熊形状，小雨正用枫糖浆画笑脸。许墨阳突然推过来一个星空蓝的礼物盒："补给你的...十四岁生日礼物。"

盒子里是手工制作的太阳系模型，每个行星都可以拆开。阮语转动地球模型时，发现里面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给小哭包：今天开始我当你哥，保证没人敢欺负你。——许墨阳 2009.6.17"

"本来打算初中毕业典礼给你的..."许墨阳的指尖摩挲着咖啡杯沿，"结果那天我爸..."

小雨突然爬到阮语腿上，小手按在模型上："舅舅做这个熬了三个晚上！我醒来看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小地球..."

上午十点，他们带着野餐篮来到天文馆。穹顶放映厅里，当人造星空亮起时，小雨兴奋地指着天蝎座："那是舅舅的星座！"又转向天琴座，"语语姐姐是这里！舅舅说你们星座夏天会靠得很近很近..."

许墨阳在昏暗光线中捂住小雨的嘴，手忙脚乱地解释："儿童天文启蒙课..."阮语假装专注看投影，却感觉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放映厅都能听见。

午餐在草坪上解决。小雨追着鸽子跑远后，许墨阳突然说："下周有英仙座流星雨。"他低头掰开三明治，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郊区青龙山是最佳观测点...如果你有兴趣。"

阮语想起出版社下周三的选题会，却听见自己说："几点出发？"

"下班我去接你。"许墨阳眼睛亮起来，递给她一个保温杯，"薄荷茶，你昨天说喉咙痛..."

回程的地铁上，小雨枕着阮语肩膀熟睡。许墨阳轻声说："我姐下个月回国，想见见你..."顿了顿又急忙补充，"当然如果你不方便..."

"好啊。"阮语看着车窗倒影里他们三人依偎的身影，"我爸妈也说想见见...老朋友。"

周三傍晚，许墨阳的SUV准时出现在出版社楼下。阮语抱着天文望远镜钻进后座，发现小雨已经全副武装——儿童望远镜、星座图绘本甚至还有手织的流星许愿清单。

"姐姐！"小姑娘神秘地塞给她一个纸星星，"我把愿望写在里面了，流星来的时候要握紧哦！"

青龙山顶的观星台几乎没人。许墨阳铺开野餐垫，变魔术般掏出热可可和手工饼干。当第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时，小雨已经在他怀里睡着，小手还紧紧攥着阮语的衣角。

"小时候你说流星是迷路的星星。"许墨阳把外套轻轻盖在孩子身上，"现在知道是宇宙尘埃了，但还是觉得浪漫。"

阮语仰头看着银河倾泻而下，突然问："那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许墨阳的侧脸在星光中显得格外清晰："我爸突发心梗，我妈连夜带我回老家。"他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野餐垫上的星座图案，"给你家座机打过电话，一直没人接..."

"那天我爸妈带我去上海参加作文比赛。"阮语轻声说，"回来发现大院里你的房间都搬空了。"

第二十三颗流星坠落时，许墨阳突然转向她："其实我回来找过你。"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大学报到那天，我在你们高中门口等到天黑...后来看到光荣榜上有你的照片，才知道你保送去了北京。"

阮语攥紧手中的纸星星，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展开后发现是张折叠的纸条，小雨歪歪扭扭地写着："希望语语姐姐变成真的妈妈，这样舅舅就不会半夜对着手机照片发呆了。"

星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许墨阳的手慢慢覆上她的，掌心有星图般的温度："阮语，我..."

第三十颗流星拖着长尾划过天际时，他倾身过来，吻轻轻落在她唇角。远处城市的灯火像坠落的星辰，而阮语手中攥着的，是十二年前就该收到的，来自宇宙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