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抽屉里的月光

周一早晨的编辑部，阮语盯着电脑屏幕已经发呆了十分钟。小林第三次抱着文件经过时，终于忍不住探头："阮编辑，您从周末回来就一直笑，是恋爱了吗？"

咖啡杯差点从手中滑落，阮语下意识摸向锁骨——那里藏着许墨阳昨晚送她回家的告别吻。唇角的温度仿佛还在，混合着山顶的星光与薄荷气息。

"只是...见了老朋友。"她低头整理稿件，却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在校对稿上画着小星星。手机屏幕亮起，许墨阳发来的消息带着小雨用语音转换的文字："姐姐！舅舅今天实验成功啦！他说要带我们去吃你最喜欢的寿司店！后面跟着三个旋转的寿司表情包"

午休时阮语去了文具店，买下整套星空主题的手账材料。回程路过儿童区，她驻足在"爸爸/妈妈参加日"的邀请卡前，指尖抚过烫金的家庭剪影图案。

"阮编辑最近对儿童产品很感兴趣啊？"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差点跳起来。发行部的张姐笑眯眯地指着她购物篮里的立体星座贴纸，"我女儿也喜欢这个。"

电梯镜面映出她绯红的脸颊。阮语把手机贴在胸前，许墨阳昨晚在山顶未尽的话语随着心跳声清晰回响——"阮语，我..."

下班时分，暴雨突至。阮语站在大厅犹豫要不要叫车，忽然看见雨中冲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许墨阳举着伞，白衬衫下摆已经湿透，额发滴着水："幸好赶上了。"

伞面倾斜的弧度与十二年前如出一辙。阮语被他护在里侧，鼻尖萦绕着雨水与青柠沐浴露的气息。转过街角时，许墨阳突然停下："闭眼三秒。"

睁开眼时，面前是家亮着暖光的甜品店。小雨在落地窗前拼命挥手，身边摆着插满蜡烛的抹茶蛋糕。

"补过生日。"许墨阳轻声说，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十四岁到二十六岁，每年一个。"

十二个精致的小蛋糕环绕着主蛋糕，每个上面都标着年份。小雨骄傲地指着2016年的星空蛋糕："这个是我帮舅舅设计的！"

阮语的指尖擦过蜡烛火焰，在2010年的小熊蛋糕前停留——那是他们分别的第一年。许墨阳的手突然覆上来："那年暑假，我在老家河边堆了365个小石子...每天加一颗，想着堆完就能回去见你。"

回家的出租车上，小雨枕着阮语腿睡着了。许墨阳从后视镜里看她，路灯的光斑流水般掠过他的眉眼："下周我爸妈忌日...要带小雨回趟老家。你愿意...一起吗？"

雨滴在车窗上蜿蜒成透明的河流。阮语捏着口袋里那张烫金邀请卡，轻轻点头。

周末的公寓打包行动像场温馨的闹剧。小雨坚持要带所有玩具，阮语跪在地板上帮她整理绘本时，发现书架底层藏着本手工装订的画册。翻开第一页，她呼吸凝滞——九岁的自己扎着羊角辫，正在大院槐树下捡芒果。

"别看！"许墨阳冲过来抢画册，撞翻了身后的收纳盒。泛黄的明信片如雪片散落，每张都盖着"查无此人"的邮戳。最早那张写着："小哭包：我每天都在老槐树下等你。如果看到这条，下周日下午三点带上你的玻璃珠。——许墨阳 2009.8.2"

"搬走后我每周都寄..."许墨阳蹲在地上捡明信片，后颈发红，"后来大学找到你们小区，保安说你家搬去澳洲了。"

阮语拾起2018年的水彩明信片，背面是星空下的女孩侧影——分明是她大学时期参加文学社的照片。她的声音发颤："你来看过我？"

"毕业典礼。"许墨阳的指尖碰到她的，两张明信片上的字迹跨越时光重叠，"你在台上朗诵《星》，我在最后一排...没敢上前。"

小雨突然抱着玩偶挤进他们之间："舅舅哭了吗？"她好奇地摸着明信片，"这些和床头抽屉里的盒子一样，都是语语姐姐吗？"

许墨阳的耳朵红得能滴血。阮语望向卧室虚掩的门，突然起身走去。床头柜抽屉里，天鹅绒盒子下压着厚厚一叠车票——北京南至上海虹桥，2014到2016年，每月一张。

"我想等成为配得上你的人再..."许墨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微颤的呼吸，"结果你毕业就出国交流..."

阮语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相框。玻璃碎裂声中，她捡起藏在背后的照片——去年出版社周年庆的新闻报道剪报，她的身影被红笔小心圈出。

"你从来...没放弃找我？"

窗外雨停了，月光穿过云层照在散落的明信片上。许墨阳抬手擦掉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星光："就像你说的，小太阳怎么会放弃他的小哭包呢？"

夜风掀起窗帘，小雨抱着玩偶在沙发上睡着了。阮语踮起脚尖，吻落在许墨阳颤抖的眼睑。十二年的寻找与等待，在此刻凝结成床头月光下交叠的指影。那些错过的时光，终将以更甜蜜的方式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