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传来的怒吼让墨燃浑身一僵。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楚晚宁已经迅速进门，并试图将门关上。

"你走吧。"楚晚宁低声说，眼神闪烁。

墨燃下意识抵住门："那是你爸？"

楚晚宁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推门。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摇摇晃晃出现在门口，满身酒气，眼睛布满血丝。

"这谁啊？"男人眯着眼打量墨燃，声音嘶哑，"小畜生还带人回家？"

楚晚宁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同学...来拿作业的。"

男人嗤笑一声，伸手就要抓楚晚宁的衣领："作业？老子让你做的饭呢？"

墨燃的拳头先于大脑反应，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腕："别碰他。"

男人愣住了，随即暴怒："你算什么东西？敢管老子的家事？"他甩开墨燃的手，扬起巴掌就要扇向楚晚宁。

楚晚宁闭上眼睛，身体本能地蜷缩。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降临。他睁开眼，看到墨燃挡在自己面前，硬生生接下了那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墨燃的脸偏向一边，左颊迅速红肿起来。

"墨燃！"楚晚宁惊呼，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墨燃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他一把推开男人，拽住楚晚宁的手腕："我们走。"

"站住！"男人怒吼着追出来。

墨燃拉着楚晚宁飞快地跑下楼，身后传来男人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和不堪入耳的咒骂。两人一路狂奔，直到拐出小区，确认没人追来才停下。

楚晚宁甩开墨燃的手，胸口剧烈起伏："你...你为什么要..."

"你每天都回这种家？"墨燃打断他，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那些伤都是他打的？"

楚晚宁沉默地别过脸，苍白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脆弱。

墨燃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楚晚宁的左臂："还疼吗？"

这个简单的动作和问话不知触动了什么，楚晚宁的眼眶突然红了。他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嘶哑："别假装关心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谁同情你了？"墨燃皱眉，"我只是..."

"只是什么？"楚晚宁冷笑，"高高在上的校霸突然对可怜虫产生了兴趣？觉得拯救我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墨燃被激怒了："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不知好歹？"

"那就离我远点！"楚晚宁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他转身快步走开，背影僵硬而孤独。

墨燃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看着楚晚宁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心里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回到家，墨燃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左颊的红肿。他想起楚晚宁手臂上的伤痕，那些新旧交错的青紫。那不是一次两次的暴力能造成的，而是长期折磨的结果。

"混蛋..."墨燃低声咒骂，不知是在说楚晚宁的父亲，还是多管闲事的自己。

第二天早上，墨燃特意早到教室，却发现楚晚宁的座位空着。直到第一节课开始，那个清瘦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

"抱歉，我迟到了。"楚晚宁的声音很轻，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老师摆摆手让他进来。墨燃注意到楚晚宁走路时有些跛，左手臂也僵硬地垂着，像是又添了新伤。

楚晚宁默默坐下，全程没有看墨燃一眼。墨燃想开口问什么，却被对方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堵了回去。

整个上午，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午休时，楚晚宁又一次独自离开教室，没有去食堂。

墨燃烦躁地扒拉着饭菜，食不知味。薛蒙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好奇地问："怎么了？一脸便秘样。"

"滚。"墨燃没好气地说。

薛蒙不以为意，凑近小声说："听说昨天有人看到你和那个转学生一起去了贫民区？"

墨燃筷子一顿："谁说的？"

"别管谁说的，是真的吗？"薛蒙皱眉，"墨燃，你最近很反常啊。师昧都问我你是不是中邪了。"

提到师昧，墨燃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些。师昧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也是学校里为数不多能让他收敛脾气的人。

"少管闲事。"墨燃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他起身离开食堂，鬼使神差地走向图书馆——楚晚宁偶尔会去那里。果然，在最角落的位置，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楚晚宁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墨燃轻手轻脚地走近，发现他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呼吸也不太平稳。桌上摊开的是一本高等数学，旁边放着半块干硬的面包。

墨燃站在那里看了很久，胸口发闷。他悄悄脱下校服外套，轻轻披在楚晚宁肩上，然后无声地离开。

下午上课前，楚晚宁回到教室，将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放在墨燃桌上，依然一言不发。

放学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墨燃抬头看了看天色，想起楚晚宁今天似乎没带伞。

"墨燃！"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师昧站在那里，浅笑盈盈，"一起走吗？要下雨了。"

师昧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草，长发如瀑，眉眼如画。此刻他站在那里，引来不少女生羡慕的目光。

墨燃犹豫了一下，看向楚晚宁空着的座位——他刚才去了洗手间。

"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墨燃说。

师昧眨了眨眼："等那个转学生？"

墨燃一愣："你怎么知道？"

"猜的。"师昧笑了笑，但眼神有些黯淡，"你最近很关注他呢。"

墨燃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尴尬地摸摸鼻子。

"那我先走了。"师昧轻声说，"别淋雨。"

师昧刚离开，豆大的雨点就开始砸在窗玻璃上。墨燃抓起书包和伞，快步走向洗手间。刚到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楚晚宁走出来时，看到墨燃站在那里，明显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转眼间已成倾盆之势。不少没带伞的学生挤在教学楼门口，等待雨小一些。

"我有伞。"墨燃突然开口，"送你回去。"

楚晚宁摇头："不用。"

"那你打算淋雨回去？"墨燃皱眉，"你昨天才..."

"我说了不用！"楚晚宁声音提高了几分，引来周围同学的侧目。

墨燃咬牙："随便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楚晚宁站在屋檐下，望着瓢泼大雨，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冲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楚晚宁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墨燃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你怕打雷？"

楚晚宁没有回答，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雨势越来越大，不少学生已经冒雨跑走了。墨燃看了看天，突然一把抓住楚晚宁的手腕："跟我来。"

"放开！"楚晚宁挣扎了一下，但墨燃握得很紧。

墨燃没有理会他的反抗，拉着他冲向雨中，却不是往校门的方向，而是朝着体育馆跑去。雨水打在脸上，生疼。楚晚宁被拉着跑，几次差点滑倒，但墨燃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抓着他。

体育馆侧门没锁，墨燃推开门，将楚晚宁拉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

"在这里等雨小点。"墨燃松开手，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

楚晚宁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墨燃奇怪地回头，发现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冷汗。

"你怎么了？"墨燃走近一步。

"出...出去..."楚晚宁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外面在下暴雨啊。"墨燃莫名其妙。

楚晚宁突然蹲下身，双手抱头，呼吸越来越快："不行...这里太...太小了..."

墨燃这才明白过来——楚晚宁有幽闭恐惧症。他环顾四周，漆黑的体育馆确实像个封闭的盒子。

"看着我。"墨燃蹲在楚晚宁面前，声音出奇地柔和，"深呼吸，跟着我。"

楚晚宁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和无助，与平时那个冷淡疏离的样子判若两人。

"吸气...呼气..."墨燃示范着，"对，就这样。"

楚晚宁努力跟着他的节奏呼吸，但身体仍在发抖。墨燃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数五个数，告诉我你看到的五样东西。"

"什...什么？"楚晚宁茫然地问。

"五个你能看到的东西，快说。"

"你...门...地板...灯...篮球架..."楚晚宁断断续续地说。

"很好，现在四个你能触摸到的东西。"

楚晚宁的手还握在墨燃手中："你的手...我的衣服...墙...地面..."

"三个你能听到的声音。"

"雨...你的声音...我的呼吸..."

就这样，墨燃引导着楚晚宁一点点平静下来。当楚晚宁的呼吸终于恢复正常时，两人已经并肩坐在地上，背靠着墙。

"谢谢。"楚晚宁轻声说，声音里有一丝墨燃从未听过的柔软。

墨燃耸耸肩："小事。"他顿了顿，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幽闭恐惧症。"

楚晚宁沉默了一会，就在墨燃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小时候...被关过小黑屋。"

墨燃心头一紧："你爸？"

楚晚宁摇头："不是。是...另一件事。"他显然不想多谈。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雨声敲打屋顶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体育馆内。

"你妈妈呢？"墨燃换了个问题。

楚晚宁的眼神黯淡下来："她...生病了。抑郁症。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

墨燃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楚晚宁总是一个人，为什么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冷——那是一个人在孤独和痛苦中生活太久后的麻木。

"所以你每天回家要面对那个酒鬼父亲？"墨燃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楚晚宁苦笑："习惯了。"

"这不该被习惯！"墨燃猛地站起来，又强迫自己坐下，"抱歉...我只是..."

"不理解为什么我不反抗？不逃走？"楚晚宁平静地说，"我试过。但他会找到我，然后变本加厉。而且...我需要那个家，至少在我妈出院前。"

墨燃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雨声渐小，一道光线从高窗射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雨停了。"楚晚宁站起身，"该回去了。"

墨燃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这一次，楚晚宁没有拒绝。

第二天，墨燃走进教室时，发现几个男生围在楚晚宁桌前，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楚晚宁面无表情地坐着，但墨燃注意到他的拳头攥得很紧。

"喂，书呆子，听说你有幽闭恐惧症？"一个男生怪笑着，"要不要试试我们的小黑屋？"

墨燃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那个男生："滚开。"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墨燃——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出过头，更别说是为了一个转学生。

"墨哥...我们就是开个玩笑..."男生讪讪地说。

"不好笑。"墨燃冷冷地说，"以后谁再找他麻烦，就是找我麻烦。"

男生们灰溜溜地散开了。墨燃坐下时，楚晚宁低声说："我不需要你保护。"

"谁保护你了？"墨燃撇嘴，"我只是嫌他们吵。"

楚晚宁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

午休时，师昧找到墨燃，眼中带着探究："听说你今早在班上为楚晚宁出头了？"

墨燃不自在地别过脸："他们太吵了。"

师昧轻轻叹了口气："墨燃，你变了。"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墨燃半开玩笑地问。

师昧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说："那个转学生...他很特别，是吗？"

墨燃望向远处楚晚宁独自吃饭的背影，没有否认。

向光坠落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