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艺术节?"我瞪大眼睛看着黑板前的班主任李老师,"高三也要参加吗?"
"学校规定,全员参与。"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我们班需要出一个大型节目,下周一班会投票决定形式。"
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高三时间宝贵,谁都不想浪费在艺术节上。只有我悄悄兴奋——画画是我为数不多比学习拿手的事。
班会课上,林小雨突然举手:"我提名许棠当策划!她是艺术生,还在漫画社获过奖!"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全班已经高票通过。李老师满意地点头:"那就许棠负责。还需要一个协助的..."她的目光扫过教室,停在我的座位方向,"江述白,你来。"
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江述白?那个连班级聚会都不参加的冰山?
"老师,我——"江述白罕见地开口。
"这是集体活动,没有例外。"李老师打断他,"你们两个放学留一下,讨论初步方案。"
下课铃一响,我就转向江述白:"那个...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跟老师说换人。"
他沉默片刻,出乎意料地说:"不用。"然后递给我一张纸,"艺术节的基本流程和往届优秀节目分析。"
我接过一看,上面整齐地罗列了近三年获奖节目的类型、时长、评分标准,甚至还有优缺点分析。这哪是"初步讨论",根本就是一份完整的调研报告!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目瞪口呆。
"上周。"他轻描淡写,"学校公告栏有往届资料。"
原来他早就预料到这个任务会落到我们头上。我忽然意识到,江述白的观察力和预见性远超常人。
放学后的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在发光。我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在企划书上。
"我觉得可以做一个融合绘画和音乐的节目。"我指着草图,"全班同学共同完成一幅大型画作,同时有人现场演奏。"
江述白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可行。但需要考虑颜料干燥时间和画面转换的节奏。"
"这个好解决!"我灵感迸发,"我们可以用投影!先画好底稿,现场上色时用投影放大,观众能看到每一笔的细节..."
我们越讨论越投入,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江述白提出了几个技术难题,但很快我们就找到了解决方案。他的思维严谨精确,而我的想法天马行空,意外地形成了完美互补。
"就这么定了。"我伸了个懒腰,"明天跟全班说明方案。"
收拾书包时,江述白突然问:"你画画...是从小就学?"
"嗯,从能拿笔就开始了。"我笑着比划,"我妈说我三岁时把家里墙壁都画满了。"
"看得出来。"他轻声说,"你的物理笔记...很有生命力。"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我的事。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午休时间讨论道具制作,放学后排练节目流程。同学们很快注意到江述白的变化——他仍然话少,但不再拒人千里,偶尔甚至会对我露出极浅的微笑。
周四下午,我们在空教室测试投影效果。我正踮脚调整幕布角度,突然脚下一滑——
"小心!"
江述白一个箭步冲过来,稳稳扶住我的腰。我们瞬间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的手掌温热透过校服传来,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谢...谢谢。"我慌忙站稳,脸颊发烫。
他迅速收回手,耳尖通红:"幕布角度要再倾斜15度。"
排练结束已是华灯初上。江述白去走廊尽头接水,我收拾着散落的画具。突然,他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父亲"。
我本不想偷听,但他激动的声音还是从走廊传来:"我说了在准备学校活动!...不,不是浪费时间...您不能这样..."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但严厉的男声,接着是江述白几乎哽咽的回答:"母亲不会希望您这样对我!"
一声巨响,像是拳头砸在墙上。我吓得屏住呼吸。片刻后,江述白回到教室,脸色苍白得可怕,右手关节处有轻微擦伤。
"你...还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机械地收拾书包:"没事。今天到此为止。"
看着他强撑的背影,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等等!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顾他的反对,我拉着他来到校园西北角的一片小树林。穿过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被遗忘的小花园,中央有座斑驳的白色凉亭。
"这是..."
"我的秘密基地。"我拉他在凉亭台阶上坐下,"转学第一天发现的。不开心时就来这里。"
暮色中的花园静谧如梦,远处传来几声蝉鸣。江述白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
"抱歉让你看到...那样。"他声音沙哑。
"家人吵架很正常啊。"我故作轻松,"我和我妈上周还为早餐吃啥大吵一架呢。"
他摇摇头,眼神黯淡:"不一样。我父亲...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变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提起家事。我安静地听着,看着月光爬上他的眉梢。
"母亲是音乐老师,很温柔。"他凝视着远处的花丛,"五年前,癌症。从那以后,父亲把所有期望都压在我身上,要我成为'最优秀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今天...是母亲忌日。我想参加艺术节,因为...那是她曾经指导过的活动。"
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原来那个完美的学神江述白,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
"我转学是因为爸爸工作调动。"我突然说,"但其实...在原来的学校,我被同学孤立了。"
江述白抬起头,有些惊讶。
"因为我举报了班长作弊。"我苦笑,"全班都觉得我多管闲事,连最好的朋友都疏远我。所以来到新学校...我很怕重蹈覆辙。"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花香。在这个隐秘的花园里,我们像两个交换秘密的孩子,卸下了所有伪装。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江述白轻声说。
月光下,他的轮廓柔和了许多,眼睛里似有星辰闪烁。我们肩并肩坐着,谁都不想打破这静谧的时刻。
回教室拿书包时,江述白在门口停下:"等等。"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相册,"想请你...看看这个。"
相册里全是艺术节的老照片。翻到某一页时,他停下来——照片上是一位温婉的女性正在指导学生们布置舞台。
"我母亲。"他轻触照片,"她总说...艺术和科学同样重要,都是理解世界的方式。"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艺术节如此上心。这不仅仅是一项任务,更是与逝去母亲的一种联结。
"我们的节目一定会很棒。"我坚定地说,"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江述白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那一刻,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