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过去一周了，我的素描本里塞满了同一个人的侧脸——江述白低头解题时的专注神情，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有那难得一见的、冰雪消融般的微笑。
"你画江述白画得越来越像了。"林小雨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得我赶紧合上本子。
"胡说什么！"我的耳根发烫，"只是...练习人物素描。"
"得了吧。"她坏笑着抢过素描本，快速翻动页面，"哇，连他喂猫的样子都有！这得观察多仔细啊——"
我跳起来去抢，结果本子掉在地上，散落出一沓画稿。最上面那张赫然是前天物理课后我偷偷画的——江述白趴在桌上小憩，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如果能一直这样看着你就好了..."
林小雨倒吸一口气："许棠，你该不会是..."
"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手忙脚乱地捡画稿，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她蹲下来帮我整理，突然正色道："其实挺好的。江述白虽然冷了点，但对你不一样。全班都看得出来。"
我咬着下唇没回答。是的，我喜欢江述白。喜欢他解题时微蹙的眉头，喜欢他偷偷帮我整理笔记的细心，甚至喜欢他笨拙的安慰方式。但这种喜欢，能说出口吗？
放学铃响，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江述白去参加物理集训了，这几天都不在。没有他在旁边，教室仿佛空了一大半。
"许棠？"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抬头看见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我瞬间认出了那双和江述白如出一辙的眼睛——只是更加锐利冰冷。
"江...叔叔？"我站起身，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江述白的父亲走进教室，每一步都像丈量过般精确。他打量我的眼神让我想起实验室里的显微镜。
"听说你和我儿子走得很近。"他开门见山，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我是来告诉你，适可而止。"
我的脸刷地白了："我们只是同学..."
"省省吧。"他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江述白的未来已经规划好了——清华物理系，然后普林斯顿博士。任何干扰因素都会被清除。"
文件最上面是一份清华大学保送意向书，已经盖了红章。我的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很优秀，但容易分心。"男人的语气稍微缓和，"艺术节就是个例子。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保持距离。"
说完，他留下一张名片在桌上："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别让我发现你们私下见面。"
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我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名片上烫金的"江氏科技董事长 江远山"几个字刺得眼睛生疼。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江远山的话像刀子一样刻在脑海里。是啊，江述白那样的人，注定要站在顶尖学府的讲台上，成为改变世界的科学家。而我呢？一个普通艺术生，连文化课都要靠他补习...
手机突然震动，是江述白的消息："明天回校。图书馆老时间？"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久久未落。最终，我只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炭块。
第二天，我在校门口就看到了江述白。他站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见到我，他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许棠？"他疑惑地跟上，"怎么了？"
"没什么。"我加快脚步，"快迟到了。"
一整天，我都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和问话。午休时他递来的饭盒，我借口胃口不好推掉了；物理课上他小声提醒我记笔记，我装作没听见。每次对视，我都迅速转头，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心软。
放学后，我抓起书包就要跑，却被江述白拦在走廊拐角。
"解释一下。"他声音低沉，眉头紧锁，"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
"没有。"我盯着自己的鞋尖，"就是...觉得我们走太近了。不太好。"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抬起头，狠下心说，"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要上清华的学霸，我只是个普通艺术生。补习也好，艺术节也好，都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江述白的脸色瞬间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受伤："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对。"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所以以后...保持距离吧。"
说完，我绕过他快步离开，生怕多待一秒就会崩溃。转过楼梯角，我终于忍不住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里无声地流泪。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漫长的凌迟。我不再去图书馆，午休时也找各种理由离开教室。江述白起初还会用困惑的眼神追随着我，后来也逐渐沉默，变回了那个冷若冰霜的独行者。
班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劲。连班主任都察觉到了异常，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询问。
"你和江述白闹矛盾了？"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最近班级活动你们都不配合了。"
"没什么，就是...各自忙学习。"我勉强笑笑。
走出办公室，我撞见了最不想见的人。江述白抱着一摞作业本站在门口，显然听到了全部对话。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疲惫。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终，我只能落荒而逃。
周五下午大扫除，我被分配到整理图书角。蹲在地上分类书籍时，一本熟悉的笔记本从书架缝隙掉了出来——是我的漫画日记！一定是上周整理时落下的。
翻开最后一页，上面画着艺术节后台，江述白温柔拂去我脸上颜料的瞬间。旁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好喜欢他...但不能说...他爸爸是对的...他值得更好的未来..."
"原来如此。"
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吓得差点把本子扔出去。江述白不知何时站在面前，手里拿着扫把，目光落在我摊开的日记上。
"别看！"我慌忙合上本子，脸颊烧得发烫。
太迟了。江述白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最后定格在一种复杂的坚定上。他蹲下来，平视着我的眼睛。
"我父亲找过你。"这不是疑问句。
我咬住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说得对..."我哽咽着说，"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
江述白突然伸手，轻轻拭去我滑落的泪水："傻瓜。"
这个简单的动作击溃了我所有防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再也控制不住："可是...清华...你爸爸..."
"听着。"他双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直视他的眼睛，"我的未来，我自己选择。包括...和谁在一起。"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他的拇指轻轻摩挲我的脸颊，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坚定。
"可是你爸爸..."
"我会处理。"他打断我，"只要知道一件事——你画的那些，都是我想对你说的。"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他看到了，全都看到了——那些我不敢说出口的喜欢，那些小心翼翼的暗恋，那些藏在画笔下的心动瞬间...
"许棠！江述白！打扫完了吗？"班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们如梦初醒般分开。江述白迅速站起身，顺便把我也拉起来。他的耳尖通红，但眼神依然坚定。
"明天。"他低声说，"天台。等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夕阳里，手里紧握着那本泄露了一切的漫画日记，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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