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顿的樱花刚刚绽放，江述白的第一个研究生周毅就捅了个大篓子。
"Dr. Jiang，我真的只是去找量子拓扑的参考资料..."周毅站在办公室中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个保险柜本来应该锁着的..."
江述白背对着他，望向窗外粉色的花海。三月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
"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周毅咽了口唾沫："一份标记着'1995年7月17日实验体观察记录'的文件。里面是...是婴儿脑部扫描图和一些基因序列分析。"他停顿了一下，"还有...您夫人的名字。"
江述白的指节在窗台上泛白。整整一分钟的沉默后，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具体哪一页？"
"第、第七页。"周毅结结巴巴地说，"有个对比图表，标注着'实验体A-7'和'对照体J'的神经发育曲线...下面小字写着'许棠'和..."
"够了。"江述白突然提高音量，把周毅吓了一跳。这位以冷静著称的年轻教授极少情绪失控。"你看到的内容，一个字都不准外泄。明白吗？"
周毅连连点头，却在离开前忍不住回头："Dr. Jiang...那个'双生子计划'是什么意思？文件里提到基因编辑和量子纠缠..."
"出去。"江述白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眼神冷得像冰，"这件事到此为止。"
门关上后，江述白立刻打开保险柜。那份他偷偷从父亲书房复制的文件果然被动过。他直接翻到第七页——许棠婴儿时期的脑部扫描图清晰可见，旁边的对比图表显示她的神经发育与"对照体J"（毫无疑问是幼年的他自己）有着惊人的同步率。
文件末尾的结论处被墨水遮盖了大半，只能辨认出几个词："成功"... "量子关联"... "记忆影响"...
江述白的手微微发抖。他早知道许棠与那个实验有关，但每次看到具体证据，胃部还是会像被人重击一样绞痛。
手机震动，是许棠发来的消息：【找到房子啦！离你实验室只有十分钟路程，房东同意养猫！】附带的照片上，她站在一栋白色小楼前笑得灿烂，阳光给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江述白的拇指轻轻抚过屏幕。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女孩，知道自己的大脑曾被记录、分析，甚至可能被刻意"调整"过吗？
他回复：【很好。樱花开了，等你来。】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段加密监控——这是他在许棠公寓安装的隐蔽摄像头，名义上是为了安全，实则...
屏幕上的许棠正在收拾行李，哼着跑调的歌。突然她停下动作，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旧相册。江述白屏住呼吸，看着她翻到婴儿照那页——正是文件里出现过的蓝毯子照片。
许棠盯着照片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然后她突然捂住太阳穴，相册从膝头滑落。
江述白立刻拿起手机，却在拨号前停住了。屏幕里，许棠已经缓过来，正困惑地环顾四周，仿佛刚从某个梦境中惊醒。
"又头疼了..."她自言自语道，"最近怎么老是..."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上次视频通话时她也突然失神，说感觉"想起了什么，但又抓不住"。江述白调出之前的监控回放，记录下每次异常发生的具体时间和持续时间。
门铃响起。周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Dr. Jiang，组会时间到了..."
"取消。"江述白头也不回，"我今天有急事。"
他需要联系父亲。那个一直回避他问题的父亲。
视频通话接通时，江远山正在书房。看到儿子异常严肃的表情，他立刻明白了什么："出事了？"
"周毅看到了文件。"江述白直截了当，"关于7月17日实验的那份。"
江远山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多少？"
"足够引发疑问。"江述白没有明说，"父亲，是时候告诉我全部真相了。许棠最近开始有记忆闪回，她——"
"什么记忆？"江远山猛地站起来，"具体是什么内容？"
"白色房间。穿防护服的人。还有..."江述白犹豫了一下，"双面镜。"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江父失手打翻了茶杯。他的嘴唇颤抖着："不可能...记忆封锁应该..."
"所以确实有记忆封锁？"江述白的声音陡然提高，"你们对许棠的大脑做了什么？那个'双生子计划'到底是什么？"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椅子上："不是我们...是张明远。他和柳雪主导的实验。我只是...提供了资金和设备。"
"母亲呢？她知道吗？"
"文茵..."江父的眼神黯淡下来，"她反对。所以她离开那天...那场车祸..."
江述白如遭雷击。母亲的车祸他一直以为是意外。但如果...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远山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车祸确实是意外。但文茵那天是要去找柳雪，阻止实验继续...她担心两个孩子..."
"哪两个孩子？"
江远山没有直接回答："述白，有些真相知道了反而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许棠不受刺激。那些记忆闪回...如果持续发生，可能需要药物干预。"
"不行！"江述白厉声拒绝，"我不会让你们再碰她的大脑。"
"你以为我愿意吗？"江远山突然激动起来，"但如果不控制，她可能会记起那个房间...记起你们第一次见面根本不是在那个该死的夏天！"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江述白胸口。他眼前闪过初见许棠时的奇怪熟悉感，那种莫名的、无法解释的亲近感...
"父亲。"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知道全部。现在。"
江远山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7月17日...不只是许棠的生日。也是实验启动日。你和她是第一批成功案例...量子纠缠不仅在粒子层面，还在意识层面..."
通话结束后，江述白呆坐在黑暗中许久。樱花在窗外飘落，像一场粉色的雪。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本极少翻看的旧相册——那是母亲留下的。
相册最后一页，一张他小时候和婴儿的合照被刻意藏在了夹层里。照片背面是母亲的笔迹："述白与棠棠，1995年8月1日，观察室。"
那个夏天，他们确实见过。在实验室里。只是后来，所有人都选择了遗忘。
江述白合上相册，做了一个决定。他打开电脑，编写了一个复杂的算法程序，连接到许棠公寓的摄像头和手机。如果她的记忆闪回频率超过某个阈值，程序会立即提醒他。
保护她，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即使这意味着继续隐瞒那个残酷的真相——他们的相遇不是偶然，他们的相爱可能是被设计好的，甚至连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漫画创意，都可能源自某个实验参数...
屏幕闪烁，许棠发来新消息：【猜猜我在整理什么？找到小时候的涂鸦本，画了好多穿白大褂的'科学家叔叔阿姨'，超诡异！我该不会有过科学家的梦想吧？哈哈】
附带的照片上是稚嫩的涂鸦：一群穿防护服的人围着一个发光的球体，角落里有两个手拉手的小人。
江述白的胃部再次绞痛起来。那两个小人，一个戴着眼镜，一个扎着马尾。
就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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