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发誓自己不是故意要窥探导师的隐私。
周三凌晨的普林斯顿物理楼安静得吓人。他只是在帮江述白整理量子计算课程资料时，不小心点开了那个名为"Q.C.-7"的加密文件夹。密码提示问题是"最重要的日期"，他鬼使神差地输入了0612——江述白和许棠初次见面的日子，居然成功了。
"这是什么..."周毅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文件。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两张并排的婴儿脑部扫描图，左侧标注"A-7 许棠"，右侧却是"K-5"——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两张图像几乎镜像对称，就像量子纠缠的粒子对。
更令人不安的是第三张图——A-7和K-5的脑部活动叠加后，呈现出一种完美的谐波共振模式。图表下方的结论被墨水遮盖了大半，只能辨认出几个词："成功率...98%...优于J-7组..."
"J-7？"周毅喃喃自语。这不就是江述白在实验中的编号吗？
他继续翻看，发现一份1996年的实验日志残页，上面记录着：
【A-7与K-5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量子共振，建议作为主要观察组。J-7组保持常规监测。注意：柳教授强烈反对将K-5纳入二期实验，威胁退出项目...】
日志末尾被撕掉了。周毅手心冒汗，点开最后一个视频文件。画面中，五岁左右的许棠穿着蓝色连衣裙，站在实验室的游乐区。但她对面不是年幼的江述白，而是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棕发微卷，正专注地搭积木。
"K-5，看镜头。"画外音说。
小男孩抬头，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许棠立刻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哥哥，我们玩过家家吧！"
视频戛然而止。
周毅呆坐在电脑前。这个K-5是谁？为什么从未听江述白提起？如果A-7和K-5的共振效果更好，为什么最终是A-7和J-7配对了？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毅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江述白站在门口，白大褂上沾着咖啡渍，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又是一夜未眠。
"教授，我...我只是..."周毅手忙脚乱地想关闭文件，却误点了全屏播放。许棠和那个陌生男孩的笑脸瞬间占满了整个显示器。
江述白的表情凝固了。有那么一瞬间，周毅以为导师会大发雷霆。但出乎意料的是，江述白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把电脑给我。"
"教授，那个K-5是..."
"忘记你看到的一切。"江述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周毅仓皇离开后，江述白锁上门，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U盘插入电脑。屏幕上弹出更多加密文件——包括完整的实验日志、量子共振数据分析，以及...一组成年男子的监控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约莫三十岁，棕发微卷，笑容阳光，赫然是视频中K-5的成人版。最后一张照片拍摄于三个月前，男子站在一栋公寓楼前，门牌号清晰可见。
江述白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终打开一封草稿邮件，收件人是许棠。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关于K-5，你需要知道..."
他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继续。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江述白最终删除了草稿，拔出U盘重新锁进抽屉。
与此同时，家中正在整理母亲遗物的许棠突然停下手。她从母亲的老相册夹层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是母亲熟悉的笔迹：
【远山和张明远疯了。他们想把实验推进到第三阶段，让三个孩子直接接触。我绝不允许。K已经够可怜了，不能再连累棠棠。明天就带她离开，永远不回来。】
纸条背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和潦草的备注："林医生，记忆封锁术"。
许棠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个"K"就是K-5吗？母亲当年突然带她搬家，是为了保护她？那江述白呢？他是被留下的那个？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你老公的研究生刚才怪怪的，跑来问我知不知道什么K-5...说是从你老公电脑里看到的。】
K-5！许棠的心跳加速。江述白明明说实验只有A和J两组，为什么会出现第三个孩子？
她立刻拨通江述白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
"K-5是谁？"许棠直截了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毅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又一次瞒着我！"许棠的声音开始发抖，"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参与了实验？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起？"
"许棠..."江述白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很复杂。回家再说好吗？"
"不，现在就说！"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们之间到底还有多少谎言？"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许棠能听见江述白轻微的呼吸声，和背景中某个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没有谎言。"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只有...尚未准备好的真相。"
"准备好什么？准备好接受我们的婚姻可能是某个疯狂实验的一部分？准备好承认我们的孩子可能只是另一个实验体？"许棠的眼泪夺眶而出，"你知道吗，我昨晚梦见那个白色实验室了。梦见五岁的我和一个小男孩在玩积木...但那不是你，江述白。那个男孩叫你'J-7'，叫我'A-7'...而他自称K-5。"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江述白打翻了什么。
"你...记得他？"江述白的声音突然紧绷。
"所以确实有这个人！"许棠抓住这个破绽，"他是谁？现在在哪？为什么——"
"回家再说。"江述白打断她，"我保证告诉你一切。但不是在电话里。"
挂断后，许棠呆坐在一堆旧相册中间。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突然觉得无比疲惫——这段婚姻里，她到底爱的是真实的江述白，还是实验创造出的量子幻象？
傍晚，江述白比平时回来得早。他手里拿着一束白色满天星——许棠最喜欢的花，却也是她只在噩梦中见过的、实验室窗台上总摆着的那种。
"解释。"许棠没有接花，双臂交叉在胸前。
江述白将花放在茶几上，从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夹："K-5，本名柯尧，1995年5月5日出生，比我们大两个月。他是第三组实验体，最初被作为对照组。"
他递过一张照片——棕发男孩站在实验室游乐区，笑容灿烂。
"最初实验设计是A组和J组配对，K组作为独立对照。但意外的是，你在五岁那年与K-5产生了更强的量子共振。"江述白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你母亲强烈反对将你转入K组，甚至威胁公开实验。最终...他们同意保持原分组，但增加了K组的观测频率。"
许棠盯着照片，一阵尖锐的头痛突然袭来。她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游乐场的滑梯、冰淇淋的甜味、一个总爱摸她头发的男孩...
"后来呢？"她强忍头痛问。
"2002年实验终止后，所有孩子被送回各自家庭。你母亲带你搬走了，我父亲继续暗中观察我的发展...至于K-5，"江述白推了推眼镜，"他被送到了国外养父母家，理论上与我们再无交集。"
"理论上？"许棠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用词。
江述白沉默片刻，又取出一张照片——同一个男孩，但已经是成人模样，站在某个实验室门口。
"三个月前，柯尧出现在波士顿一所大学的研究中心。他申请调阅了所有关于量子意识的公开文献。"江述白的声音越来越低，"两周前，他开始在社交媒体上搜索'双生子计划'和'A-7'。"
许棠的血液仿佛凝固："他记得实验？"
"应该只是片段。"江述白摇头，"K组接受的记忆封锁最彻底。但量子纠缠是不可逆的...理论上，如果一方记忆开始复苏，其他关联方也会受影响。"
这解释了为什么最近她的闪回越来越频繁。许棠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说'其他关联方'...是指我、你，还有...柯尧？我们三个是互相纠缠的？"
江述白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书架前，取下那本《量子意识研究》，翻到某一页："量子纠缠不限于两体。三体、甚至多体纠缠都是可能的。"
许棠感到一阵眩晕。如果她和江述白之间的连接已经如此强烈，再加上第三个人...
"你见过他吗？"她突然问，"这个柯尧？"
江述白的表情微妙地变了："没有。"
"撒谎。"许棠指着他的左手——那是他撒谎时无意识会摸的地方，"你见过他，什么时候？"
江述白深吸一口气："上个月，在波士顿的量子计算研讨会上。他...认出了我。"
"然后呢？"
"他问我记不记得'A-7'。"江述白的声音几乎是一种痛苦的低语，"他说他总梦见一个穿蓝裙子的小女孩，在实验室里叫他哥哥..."
许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梦境、闪回、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都有了解释。她和江述白之间或许有实验创造的连接，但和那个叫柯尧的男孩之间，似乎也有某种无法切断的羁绊。
"所以现在怎么办？"她轻声问，"他会来找我们吗？"
江述白刚想回答，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骤变："张教授？"
通话很短，但江述白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挂断后，他看向许棠的眼神让她的血液瞬间变冷。
"柯尧失踪了。"他说，"三天前离开了波士顿公寓。监控最后拍到他...在前往普林斯顿的路上。"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许棠和江述白同时僵住。透过猫眼，许棠看到一个棕发男子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束蓝色鸢尾花——和她噩梦中实验室窗台上的另一种花一模一样。
男子抬头，仿佛能感知到她的目光般微微一笑，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可辨：
"好久不见，A-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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