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的瞬间，江述白一把将许棠拉到身后。透过猫眼，那个棕发男子依然站在门外，蓝色鸢尾花在走廊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别开门。"许棠抓住江述白的手臂，腹部传来一阵绞痛，"他怎么找到我们家地址的？"
江述白没有回答，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张教授，他来了...是的，在我们家门口...好，尽快。"
挂断电话，他转向许棠："去卧室，锁上门。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不行！"许棠压低声音，"这关系到我们三个人，我有权在场！"
江述白刚要反驳，门外的柯尧突然开口："A-7，我知道你在听。"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出奇地温和，"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十年了，该做个了断了。"
许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十年？什么十年？
江述白的手机再次响起。他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张教授五分钟到。他说...别让柯尧接触那台量子计算机。"
就在这时，许棠腹中的胎儿剧烈踢动了一下，她不由得弯下腰。一阵尖锐的头痛伴随着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涌入脑海——十岁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里，面前是两个男孩：戴眼镜的江述白和棕发的柯尧。他们三个手拉手围成一个圈，某个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许棠？"江述白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她喘息着，"十年前，我们三个最后一次在实验室...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完全没这段记忆？"
门外的柯尧似乎能听到里面的对话："因为那次接触后，他们加强了记忆封锁。A-7，你母亲甚至带你搬到了另一个城市。"他停顿了一下，"但量子纠缠是不可逆的。十年过去，连接正在自我修复。"
江述白的手紧握成拳："你到底想要什么？"
"完成我们十年前没做完的事。"柯尧的声音突然带上几分急切，"张教授就要到了，他不会让我们...求你了，J-7，你知道我是对的。"
许棠和江述白交换了一个眼神。某种超越语言的默契让他们同时做了决定——江述白微微点头，许棠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柯尧比照片上更加英俊，棕色的卷发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时右脸颊有个小小的酒窝。但最让许棠震惊的是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而不是隔了二十多年。
"小海棠。"他轻声说，目光落在许棠隆起的腹部，"恭喜。"
这个昵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许棠记忆深处的某扇门。她眼前闪过无数片段：柯尧帮她扎辫子、柯尧偷偷塞给她糖果、柯尧在实验室里为她挡住穿白大褂的大人...
"柯...尧？"她试探性地叫道。
柯尧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记得！"他向前一步，却被江述白拦住。
"保持距离。"江述白冷声道，"为了胎儿。"
柯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苦笑着举起双手："好吧。但时间不多了，张教授一到，我们就再也没机会..."
"什么机会？"许棠问。
"解除连接的机会。"柯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有完整的实验数据。十年前那次接触，我们的三体共振达到了临界值。如果再继续，按照实验设计..."
"三个意识将融合为一个超越性存在。"江述白突然接话，声音干涩，"我父亲笔记里提到过这个终极目标。"
许棠的血液仿佛凝固。这就是为什么母亲要强行终止实验？为什么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分开他们？
"但现在不同了。"柯尧急切地说，"有了这些数据，我们可以反向操作，解除量子连接，让你们的孩子不再受实验影响。"
许棠的手不自觉地护住腹部。胎儿又踢了一下，仿佛在回应这个提议。
"代价是什么？"江述白敏锐地问。
柯尧的表情变得复杂："共振是相互的。要完全解除，需要...切断所有连接。包括你们俩之间的。"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许棠胸口。她和江述白之间的一切——那些默契、那些心动、那些无需言语的理解，都可能只是量子连接的副产品？如果切断连接，他们还会相爱吗？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柯尧紧张地回头："张教授来了！决定吧，就现在！"
江述白突然抓住许棠的手："不。我们不需要解除连接。"
"但孩子..."
"连接不是诅咒。"江述白坚定地说，"我们可以学习控制它，而不是消除它。我父亲和张教授错了——量子纠缠不应该用来创造什么'超越存在'，它只是...一种特殊的联系方式。"
引擎声越来越近。柯尧的眼神从焦急逐渐变为某种释然："你还是老样子，J-7。永远理性，永远控制。"他转向许棠，"但你有选择权，A-7。为了孩子..."
许棠看着眼前两个男人——一个是从小在噩梦中出现的眼镜男孩，一个是突然从记忆深处走来的"哥哥"。她忽然明白母亲当年的痛苦抉择：不是不爱，而是太爱，所以宁愿分开也要给他们自由。
"我想看数据。"她最终说，"全部数据。"
柯尧犹豫了一下，将U盘递给她："最后一页。你母亲的手写结论。"
江述白的笔记本就在客厅茶几上。插入U盘后，屏幕亮起一连串复杂的图表和公式。许棠直接翻到最后，果然看到一页扫描的手写笔记——母亲的笔迹：
【实验证明，量子连接可以创造奇迹，但真正的选择永远属于自由意志。今天，我亲眼见证三个孩子在达到临界共振时，依然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这说明意识高于物质，爱超越量子。建议永久终止项目，给孩子们正常成长的机会。——柳雪 2002.9.15】
笔记下方附着三张脑部扫描图：许棠的、江述白的、柯尧的。在共振峰值时刻，三人的脑波确实呈现出近乎完美的同步，但在最后一刻，却各自走向了不同方向。
"看这个时间戳。"柯尧指着角落的数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接触的时刻。就在张教授冲进来分开我们之前..."
许棠突然想起什么，冲向卧室。几分钟后，她拿着一个金属盒子回来——那是他们结婚时埋下的时间胶囊，约定十年后开启。
"今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她轻声说，"现在该打开它了。"
胶囊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封信和一本小日记本。
江述白的信上写着：
【致不知道真相的你：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我们的默契不是天生，请记住——实验可能创造了连接，但我的选择永远是真的。
我爱你，与量子无关。
——江述白 2013.6.12】
许棠的童年日记则记录着：
【今天又梦见哥哥和眼镜男孩了。哥哥说会永远保护我，眼镜男孩说会永远找到我。我该选谁呢？妈妈说，长大后用心决定，不要用脑子。】
读完后，许棠泪流满面。原来母亲早就给了她提示——不要被实验创造的连接迷惑，要听从内心的真实选择。
刺耳的刹车声在门外响起。柯尧紧张地看向窗外："张教授到了！最后决定是什么？"
江述白突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单膝跪在柯尧面前："切断我和她的连接，保留她和孩子的健康。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许棠震惊地看着丈夫。这个永远理性至上的物理学家，此刻竟然完全抛弃逻辑，只为保全她和孩子？
柯尧的表情软化下来："J-7...你还是这么爱她。"他伸手想扶起江述白，"但这不是..."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门被猛地推开，白发苍苍的张教授带着几个穿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住手！别碰那台计算机！"
场面瞬间混乱。许棠被挤到墙角，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眼前一黑，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实验室、梧桐树、冰淇淋、三个孩子手拉着手...
"临界点！她进入共振状态了！"张教授的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许棠感觉有人紧紧握住她的手。睁开眼，左边是江述白，右边是柯尧。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围成一个圈，就像记忆中那个画面。
量子计算机的屏幕疯狂闪烁：【三体共振强度：99.9%...警告：临界值突破...】
"许棠，"江述白的声音穿过记忆迷雾，"选择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小海棠，"柯尧的声音温柔如昔，"是时候自由了。"
在疼痛与混乱中，许棠突然明白了母亲笔记的真意。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两人的手：
"我们不再是实验体了。我们是选择自己命运的人。"她看向张教授，"关闭机器。实验结束了。"
令人惊讶的是，计算机屏幕上的数字开始剧烈波动，然后...归零。一行新信息弹出：【连接解除成功。残余强度：0.01%】
张教授瘫坐在椅子上："不可能...这需要三个意识体同时..."
柯尧微笑着松开手："自由选择的力量，教授。这才是真正的超越性存在。"
江述白立刻抱住摇摇欲坠的许棠："没事了...都结束了..."
"不，"许棠靠在他怀里，看向柯尧，"是新的开始。"
窗外，盛夏的阳光正好。梧桐树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极了当年实验室窗外的样子。但这一次，没有白大褂的科学家，没有冰冷的仪器，只有三个曾经的孩子，终于走出了那个漫长的实验。
十年后的夏天，他们终于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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