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敲打着窗棂,宫子羽将云为衫送到女客院落门口时,瞥见梅林里一点孤灯。宫咎徵正在煮茶,雪白狐裘铺在石凳上,蒸汽模糊了他清冷的轮廓。
"咎徵哥哥这么晚还在赏雪?"宫子羽故意提高声音。
茶勺在瓷碗边轻敲三下,宫咎徵头也不抬:"执刃大人该去查姜姑娘的事。"
云为衫悄悄观察这个传闻中的徵宫长子。月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执壶的手腕间有道若隐若现的红痕,像是被什么植物汁液染的。
"哥!"宫远徵突然从梅树后闪出,手中捧着暖炉,"你答应我只坐一刻钟的。"他恶狠狠瞪了宫子羽一眼,将狐裘往兄长肩上拢了拢。
宫子羽正要说话,金繁急匆匆跑来:"执刃,在药房发现..."
"明日再说。"宫子羽看了眼云为衫,她正盯着宫咎徵袖口露出的一截桔梗花茎,眼神微妙。
待众人离去,梅林重归寂静。宫咎徵突然开口:"出来吧。"
上官浅从假山后转出,石榴裙扫过积雪:"徵公子好敏锐。"
"你的香囊。"宫咎徵推过一盏茶,"混了曼陀罗。"
上官浅笑容僵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香囊。那里确实藏着半片干枯的桔梗花瓣,是无锋接头的信物。
"我..."
"不必解释。"宫咎徵起身,一片梅瓣落在他发间,"告诉云姑娘,后山的桔梗有毒。"
上官浅怔怔看着白色身影消失在雪幕中,直到背后传来云为衫的声音:"他也警告你了?"
医馆里,宫紫商正举着烛台照药柜:"这个紫灵芝怎么长得像蘑菇?"
"别碰!"金繁夺过她手里的药材,"这是徵宫特供的..."他突然噤声,药柜最上层摆着个青玉匣子,封条上画着桔梗花纹。
宫紫商已经踮脚去够:"说不定是毒药证据..."
"住手!"宫远徵的刀架在她脖子上,"我哥的药也是你能动的?"
金繁趁机瞥见匣子缝隙里露出的暗红色粉末,与姜姑娘指甲里提取的毒物颜色一致。他还想细看,宫远徵已经甩出三枚毒镖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再靠近我哥的药柜,下次就用见血封喉的。"
次日清晨,侍女们捧着嫁衣来到女客院落。上官浅对着铜镜描眉,突然问道:"你昨晚去见宫咎徵了?"
云为衫系腰带的动作顿了顿:"只是偶遇。"
"他和你说了什么?"上官浅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问我是否见过后山的桔梗花。"云为衫故意反问,"他好像对你更关注些?"
两人目光在镜中交锋,各自心照不宣地错开。窗外传来鼓乐声,新娘选拔要开始了。
祠堂内气氛凝重。宫尚角一袭玄衣立在长老身侧,目光却频频望向侧门,宫咎徵正倚在廊柱旁把玩玉箫,对满堂喧嚣充耳不闻。
"宫子羽血脉存疑,按宫规需验明正身。"宫尚角声音冷硬,"何况他昨夜擅自调查徵宫药房..."
宫子羽拍案而起:"宫远徵私藏毒物又作何解释?"
被点名的少年猛地抬头,第一反应却是看向兄长。见宫咎徵微微蹙眉,他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我哥的药都是救人的!"
"是吗?"宫尚角突然转向宫咎徵,"那请咎徵公子解释,为何混元郑家的独门毒方会出现在徵宫?"
满堂哗然。宫咎徵终于放下玉箫,雪白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那道形如桔梗的红色疤痕。
"角公子很了解混元郑家?"
轻飘飘一句话让宫尚角脸色骤变。长老们交头接耳,而宫子羽敏锐地注意到,当宫咎徵露出那道疤时,云为衫和上官浅同时捏紧了衣袖。
"我提议重新检验两位新娘。"宫尚角强行转回话题,"用宫门秘传的辨毒之法。"
宫远徵立刻反对:"不行!那要取我哥的心头血做药引!"
长老沉吟道:"确实...自从咎徵公子弱冠后,就再没用过这个法子..."
"用我的。"宫咎徵突然开口。他走到堂中央,衣摆扫过宫尚角膝头,"但有个条件。"
满座寂静。宫子羽发现当宫咎徵站得近时,宫尚角的指尖在微微发抖,而宫远徵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我要亲自验毒。"
宫尚角猛地站起:"不行!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宫咎徵偏头,一缕散发垂在疤痕旁,"知道角公子与混元郑家的旧怨?还是知道..."他忽然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宫远徵疯了一样冲过来抱住兄长:"哥!我们说好不用禁术的!"他凶狠地环视众人,"都是你们逼的!"
混乱中,宫子羽看见那滴血落在地砖上,竟冒出丝丝白烟。而云为衫正悄悄用帕子去沾飞溅的血沫,被上官浅一把攥住手腕。
长老最终宣布暂缓验毒,三日后重新选拔新娘。人群散去时,宫子羽拦住宫咎徵:"那道疤..."
"小时候试药留的。"宫咎徵拢好衣袖,"执刃与其关心这个,不如查查医馆丢失的朱砂。"
宫子羽还想追问,宫远徵已经挤进两人之间:"哥,该喝药了。"他故意撞开宫子羽,搀着兄长快步离去。
转角处,宫商角静静伫立。他手中捧着个锦盒,里面是株新鲜的桔梗花,根部还带着泥土。
"你果然又去后山了。"他对着空荡荡的回廊低语,"这次...我非要弄清楚不可。"
夜幕降临,宫咎徵的厢房里弥漫着苦涩药香。宫远徵跪在榻边给兄长喂药,每喂一勺就要用丝帕擦去他唇边的药渍。
"哥为什么要答应验毒?"少年声音发颤,"明明可以用我的血..."
宫咎徵闭目不语。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他忽然睁眼:"远徵,去取我的银针来。"
宫远徵刚离开,窗棂便无声开启。宫尚角翻窗而入,大氅上沾满夜露。
"你故意在堂上提混元郑家。"
"角公子夜闯寝居,就为说这个?"宫咎徵支起身,单薄里衣滑落,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针孔。
宫尚角呼吸一滞,突然单膝跪在榻前:"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他掏出一块玉佩,"这是郑家老家主的信物,上面..."
门被猛地踹开。宫远徵持剑冲进来,剑尖直指宫尚角咽喉:"你敢碰我哥!"
打斗声惊动了巡逻侍卫。待众人赶到时,只看见碎了一地的药碗和窗框上的血迹。宫咎徵独自坐在凌乱的床榻上,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桔梗玉佩。
"咎徵公子?"侍卫长小心翼翼地问。
他将玉佩收入袖中:"无事,野猫闹的。"
与此同时,云为衫正在烛火下观察帕子上的血渍。那滴血在绢布上晕开,竟渐渐显出桔梗花的纹路。她突然想起无锋训练时教官说过的话:
"混元郑家嫡系的血...是炼蛊的圣药..."
上官浅推门而入,脸色煞白:"出事了。宫尚角刚刚下令,明日要搜查所有新娘的妆奁。"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藏在妆台暗格里的桔梗花信笺,那是昨夜宫咎徵给她们的警告。

作者感谢大家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