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的话像淬毒的箭射进宫子羽心口时,檐角铜铃正被寒风吹得叮当作响。
"无名是雾姬夫人。"宫尚角摩挲着玄铁护腕,"贾管事账簿上有她与无锋的密文。"
宫子羽一拳砸在廊柱上,震落积雪簌簌。他转身欲走,却听见宫尚角又补了句:"咎徵公子亲自验的毒。"
这句话让宫子羽浑身血液凝固。他想起那夜在长老院,宫咎徵咳在医案上的血珠。
转角梅树下,宫咎徵正在拾取落花。素白袖口扫过积雪,露出腕间愈发明显的金色纹路。宫子羽刚要开口,却见对方突然掩唇咳嗽,几点猩红溅在雪白梅瓣上。
"咎徵公子..."宫子羽伸手去扶,却被梅枝拦住去路。再抬头时,梅树下只剩几片飘落的染血花瓣,其中一片恰好落在他掌心,触感竟像烧红的铁。
医馆药香氤氲,云为衫的指尖在"清心散"的药屉前徘徊。上官浅突然从背后贴近,吐息带着若有似无的桔梗香:"妹妹在找这个?"她晃了晃青瓷瓶,"最后一瓶被角公子拿走了。"
"两位姑娘。"
清冷声音从药架后传来,宫咎徵不知何时立在阴影处,月光将他手中的玉箫照得半透明。他摊开掌心,两枚药丸静静躺着,一枚莹白如雪,一枚泛着淡金。
"白色内服,金色外敷。"他将药丸放在案几上,转身时袖口银线绣的桔梗擦过上官浅手背,"远徵在药里加了朱砂,会诱发毒性。"
上官浅瞳孔骤缩。她盯着宫咎徵指尖残留的金色药渍,那是无锋情报里提过的"夜阑尽"解药特征。云为衫却注意到,案几上金色药丸压着的,正是半张暗器结构图,与她怀中那份刚好能拼成完整图纸。
上元节的灯笼将密道入口照得通红。宫紫商晃着鎏金灯笼怂恿道:"听说今年街市有西域幻术,能把白梅变成血杜鹃..."
"闭嘴。"金繁突然按住刀柄,"有人来了。"
众人回头,看见宫远徵拽着宫咎徵的袖子走来。少年眼中跳动着偏执的火光:"哥为什么答应宫子羽?"他手指绞紧那截素白布料,"你明明从不参加..."
"远徵。"宫咎徵抽回袖子,一片桔梗花瓣从袖中飘落,"别闹。"
这两个字让宫远徵瞬间红了眼眶。他猛地凑近兄长颈侧深嗅,像只确认领地的小兽:"有女人的香粉味...是上官浅还是云为衫?"
"哥!"宫远徵趁机将宫咎徵拉进岔道,把他抵在冰冷石壁上,"你答应过只给我一个人配药..."少年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却恶意地摩挲兄长腕间金纹,"这里跳得好快,是因为宫子羽吗?"
宫咎徵任由他动作,忽然抬眸看向黑暗处:"角公子听够了?"
火把骤然亮起。宫尚角带着侍卫堵住去路,玄铁护腕反射着冷光:"执刃擅自出宫,按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月光穿过石缝,正好照在宫咎徵脸上。那双平日淡若琉璃的眼眸,此刻竟变成琥珀金色。
宫尚角喉结滚动,突然侧身让开道路:"早去早回。"
宫紫商欢呼着冲出去,没人注意到最后方的云为衫弯腰拾起了什么。她指尖捏着的染血桔梗花瓣上,用金粉写着极小的"子时三刻"。
旧尘山谷的灯火如星河倾泻。宫子羽在人群中回首,看见宫咎徵独自站在拱桥上。
"执刃在看什么?"云为衫轻声问。
宫子羽摇头,却摸到袖中不知何时多出的纸条。展开后是句没头没尾的话:"朗弟弟还活着。"字迹竟与二十年前泠夫人的家书完全相同。
最热闹的街角,上官浅将云为衫推进暗巷:"解药呢?"
黑衣人从阴影处递来青瓷瓶,瓶底刻着精致的桔梗纹。云为衫接过时,对方袖中滑出半片银线绣的桔梗花瓣,与她怀中那片能拼成完整花朵。
"告诉寒鸦柒。"云为衫压低声音,"宫咎徵的药圃里有株七瓣桔梗。"
此刻宫门最高处的瞭望台上,真正的宫咎徵正望着山下灯火。夜风吹起他素白的长袍,腕间金纹与城中浮动的金色光点遥相呼应。那些光点连成的图案,赫然是无锋刺客间传递讯号的"折柳"暗记。
宫远徵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哥果然在这里。"少年手中药碗冒着热气。
宫咎徵接过药碗时,一片染血的桔梗花瓣飘落。它坠下的轨迹,正对着山下某个亮起红灯的窗口,那是无锋接头的信号,而窗前站着的身影,赫然是应该被软禁在羽宫的雾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