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转账

暴雨敲打着医院走廊尽头的钢化玻璃，林默盯着手机银行APP上那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框。蓝光在颧骨投下青灰的阴影，他反复输入同一串数字，指尖在冰冷的金属键盘上留下汗渍。

"单日转账限额五十万。"客服机械的提示音从听筒里传来，混着ICU方向隐约的仪器滴答声。林默的右手小指在确认键上停顿，结痂的伤口裂开，血珠滚进键盘缝隙，在"5"键上凝成暗红的圆点。

他舌尖抵住上颚用力一咬，铁锈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手指已经划向另一个账户。五万、五万、又是五万，打印机吐出十张凭证纸，油墨混着血腥味在空气里晕开。第七次输入密码时，电梯井传来钢索摩擦的声响。

凭证纸边缘沾着新鲜血迹，像雪地里零落的梅。林默对折的动作太急，纸角划破虎口，血痕蜿蜒着爬过掌纹。袖口擦过键盘，那些暗红的圆点连成断续的线，像心电监护仪上衰竭的波形。

消防通道的门轴突然吱呀作响。林默把凭证塞进袖管，转身时带翻了一叠空白表格。A4纸雪片般散落，露出苏晚父亲定在走廊尽头的皮鞋——鞋尖沾着雨水，倒映着天花板惨白的灯光。

"还没睡？"老人的目光扫过他染血的袖扣，停在被雨水模糊的窗外。霓虹灯牌在玻璃上投下浮动的红，将两人影子拉长又压扁。林默喉结动了动，左手还按着嗡嗡作响的打印机。

打印机突然卡纸，刺耳的警报声中，老人弯腰捡起一张飘落的凭证。林默看见他拇指擦过那抹血迹，指腹在纸面留下油亮的汗渍。远处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红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脚边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苏晚今天问起你。"老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铰链。他手里那张凭证被攥出细密的褶皱，边缘翘起的部分沾着林默虎口的血，"问了三遍。"

林默的指甲陷进掌心。疼痛顺着掌纹蔓延，比心电监护仪的波形更规律。打印机终于吐出最后一张凭证，纸页擦过他手腕的静脉留置针，胶布边缘卷起的地方凝着暗黄的组织液。

"明天。"林默的声音卡在气管里，咳了一声才继续，"明天我去。"袖管里的凭证纸突然变得滚烫，血迹透过布料洇在皮肤上，像块正在溃烂的疮。

老人把那张揉皱的凭证塞回打印机托盘，金属托盘弹回的脆响惊醒了走廊声控灯。骤亮的白光里，林默看见对方西装领口别着的钢笔——和苏晚送他那支同款，笔夹上同样有道细微的划痕。

"十二点前。"老人转身时，皮鞋碾过地上某张带血的凭证，"她等不到下午。"消防门合拢的余震中，林默听见自己静脉留置针的胶布彻底撕开的声响。

自助终端自动锁屏的倒计时开始闪烁。林默用染血的指纹唤醒屏幕，转账成功的绿色提示框接连弹出，像深夜墓地里接连亮起的电子蜡烛。最后一张凭证被他折成方块，塞进药瓶与瓶盖的缝隙里。

窗外雨势更急了。某滴雨水撞碎在窗框上，溅起的水珠落进林默衣领。他摸到锁骨处那个浅疤——上周苏晚咬的，当时她正把脸贴在他胸口听心跳。留置针的针头在动作中移位，血珠顺着塑料软管倒流，在输液管里画出一道细细的红线。

走廊广播突然响起寻人通知，机械女声念出的病房号让林默僵住。那是苏晚今早刚换的病房，在三楼西翼尽头的单人间。他抓起药瓶冲向电梯，染血的凭证从瓶盖缝隙飘落，像片枯叶粘在刚被保洁拖过的地砖上。

电梯镜面映出他嘴角的血丝。林默用袖口去擦，却把更多血迹抹在了下巴上。镜面右下角有处龟裂，裂纹正好穿过他映在其中的左胸，像道贯穿心脏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