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破屋的瓦片上,像无数小石子在屋顶蹦跳。敖闰的手指捏着那封信,纸角已经卷曲。她盯着"东海边境"四个字,仿佛要把它们刻进眼底。
灶台上的药罐咕嘟响了一声,老妇人用铜勺搅了搅,褐色的药汁泛起一圈圈涟漪。"这汤药得趁热喝。"她端起碗,递到敖闰面前。
敖闰没接,袖子里的裂空爪已经凝出淡淡血光。她的目光扫过老妇人的手指,那些粗糙的纹路里沾着草药渍,可她知道,这些手曾经轻轻拂过锁妖阵的符文。
"你倒是上心。"她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这点伤,值得你熬一整夜药?"
老妇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龙王大人身子金贵,这些鳞片抵得上十颗夜明珠呢。"她顿了顿,"再说,您不也帮了我们大忙么?"
门外站着的男人突然动了动。他的斗笠压得很低,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滴。"龙王大人此去东海,可要想清楚。"他说话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刮过石头,"如今东海戒备森严,不如..."
"不如怎样?"敖闰终于抬头,眼睛里闪着冷光,"不如我乖乖待在这破屋里,等你们把我的血抽干喂药草?"
男人没说话,但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那里挂着一把短刀,刀柄上刻着无量仙翁的咒纹。
老妇人适时地咳嗽了一声:"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说这些做什么。"她放下药碗,转身去添柴火。火苗噼啪一声,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敖闰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忽然想起千年前的场景。那时她刚被关进锁妖阵,每天都有人送来药汤。那些汤也是褐色的,苦得让人反胃,可她还是喝了——因为她以为那是兄长送来的。
"当年是谁在我汤里加的咒药?"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老妇人僵了一下,手中的柴掉在地上。男人往前迈了一步,手已经按在刀柄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妇人弯腰捡柴,脸藏在阴影里。
"没什么。"敖闰笑了笑,端起药碗,"不过是随口问问。"她仰头把药灌进喉咙,苦涩的味道让她皱眉。
窗外的雨更大了。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男人半边脸。他的嘴角有一道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后。敖闰记得这道疤,当年在龙宫,这人就站在敖光身后。
药效来得很快。敖闰觉得眼前发黑,身子有些摇晃。她扶住桌子,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像一条被困住的蛇。
"这药..."她想说话,舌头却重得抬不起来。
"让您舒服些。"老妇人的声音忽远忽近,"您奔波一天,是该好好歇歇。"
敖闰想笑,可嘴角动了动,笑不出来。她看到墙上的影子开始融化,变成血水往下流。那些血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个模糊的图案——是锁妖阵的符文。
她的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不是闪电,而是记忆里的画面。她看到自己跪在龙宫大殿,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敖光站在她面前,手里握着锁妖阵的玉简。
"为什么?"她问。
"为了龙族。"敖光的声音很冷。
"为了龙族?"她笑了,眼泪混着血往下流,"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画面一闪,变成了锁妖阵里的情景。她蜷缩在角落,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每次有人经过,她都期待那是敖光。可从来不是。
"小闰莫怕,为兄在此。"少年时的敖光扶起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
这个画面不该存在的。敖闰猛地摇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开。可它像毒蛇一样缠住她的思绪,越勒越紧。
"你明明可以救我..."她喃喃自语,掌心的裂空爪已经凝聚到极致,在地面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大人?"男人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按在墙上,指尖穿透了砖石。
"没事。"她收回手,袖子里的银铃轻响。药效似乎过了,她觉得自己清醒得可怕。
"我要去取伞。"她站起身,朝里屋走去。老妇人正在灶台前忙碌,往药瓶里倒着什么东西。
她停住脚步,看着那个背影。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药瓶上。新倒进去的药膏泛着诡异的紫色,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原来如此。"她在心里冷笑,继续往里走。墙角放着一把油纸伞,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去年冬天留下的,她记得那天杀了一个多嘴的探子。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没有回头,手指已经扣住伞柄。裂空爪的血光在指尖闪烁,随时准备出击。
"龙王大人是要取伞么?"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站在门口,挡住去路。
"不错。"敖闰举起伞,轻轻抖了抖。纸伞展开的瞬间,她闻到一股淡淡的紫花香。这是迷药的味道。
"东海之行,不如让我随行护法。"男人往前一步,斗笠下的眼睛闪着光。
"不必了。"敖闰撑起伞,往外走,"你那隐身术,还是留着监视我更妥当。"
男人没拦她。她走过他身边时,瞥见他袖子里露出半截鳞片。那不是她偷来的那种,而是带着暗红斑点的变异鳞。
雨还在下。敖闰回头看了一眼破屋,窗棂后隐约能看到老妇人的身影。她正在念咒,嘴唇一张一合,像在啃食什么。
她转身走进雨幕,脚下的水洼映出她模糊的倒影。远处的灯火忽明忽暗,像是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屋内,老妇人放下窗帘,转身对男人说:"药已经换了,她今夜必失控。"
男人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简。上面刻着无量仙翁的咒文,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未完待续\]雨丝斜穿过巷口的灯笼,在敖闰脸上织出细密水珠。她放慢脚步,伞沿压得很低,却还是能看见前方茶楼二楼晃动的红纱灯。
那盏灯本不该亮着。
她记得这家茶楼三年前就关门了,老板娘被债主打断了腿,连夜搬去了城南。可现在楼梯吱呀作响,有人正往下走。
"龙王大人好兴致。"青衫男子从门后踱出来,手里拎着个酒壶。他脚边躺着个穿黑衣的探子,喉间插着半截断箭。
敖闰握紧伞柄,指节发白:"你倒有闲心在这喝酒。"
"这不是等您么。"他仰头灌了口酒,袖口滑落半截绷带,"听说您今夜要去东海?正好顺路。"
墙角阴影里传来窸窣声。敖闰瞳孔微缩,裂空爪在掌心凝成血色利刃。她突然甩出伞骨,三枚淬毒银针钉进偷袭者咽喉。
尸体倒地时露出腰间铜牌——是陈塘关守军的令牌。
"你倒是不手软。"青衫男啧了一声,抹去溅到脸上的血,"不过一个时辰前,这人还在给城西米铺送粮呢。"
敖闰没理会,弯腰捡起铜牌。背面刻着数字"17",和她收到的密信上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破屋窗棂后老妇人蠕动的嘴唇,那形状分明是"十七"。
"要跟就跟。"她把铜牌揣进怀里,转身走进雨幕,"不过丑话说前头,我要是发现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钟声。三更天了。
青衫男望着她背影,嘴角扬起古怪笑意。他蹲下身,从尸体袖袋摸出个小瓷瓶。瓶身沾着紫花残瓣,在暗处泛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