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最后一缕微光封死。敖闰站在幽暗中，指尖还残留着龙鳞令的寒意。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迈步。

祭坛内部比她想象的更空旷。四壁刻满龙族符文，那些金光早已黯淡，像是被时间吞噬殆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腐朽气息，混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仿佛整座祭坛都在无声地注视着她。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越往深处走，那股腥臭就越加刺鼻，她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上的赤红纹路隐隐作痛。

终于，她来到祭坛中央。一座由残破龙骨拼成的圆形平台静静矗立，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龙骨。那龙骨表面布满裂痕，却仍散发着诡异的波动，仿佛蕴藏着某种沉睡的意志。

敖闰走近时，龙骨表面忽然浮现出淡淡的金光，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血脉。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刚触碰龙骨，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涌入她的意识。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她已不在祭坛。

血海翻涌，腥风扑面。

敖闰站在高台之上，脚下是一片染血的土地。远处，跪伏着数十名龙族族人，他们身上的龙气正被一点点抽离，化作血雾升腾而起，汇聚于半空中的龙蛋之中。

那是……敖丙？

她的心猛然揪紧。她认出了那个龙蛋，也认出了站在高台之上的男人——敖光。

他一身玄色龙袍，神情冷峻，手中握着一枚古老的玉简。他的目光扫过跪伏的族人，声音低沉：“为了龙族的未来，牺牲是必须的。”

一名年迈的长老抬起头，眼中满是悲愤：“大王，我们愿意献出龙气，但请您……放过我们的子嗣。”

敖光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头：“你们的后代，我会亲自抚养。”

那一瞬，敖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想冲上前质问，却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们的龙气被彻底抽干，化作血雾融入龙蛋。

她的双眼逐渐泛红，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你不是说，是为了救他们吗？”她在心底嘶吼，“这就是你的救法？”

可她无法开口，无法动弹，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画面开始扭曲，血海翻涌，龙蛋缓缓睁开一双猩红的眼。

敖闰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站在祭坛中央，但那块龙骨已经睁开“眼”。

那不是真正的眼睛，而是两道金色的裂痕，仿佛有光芒从裂缝中渗出。它静静地凝视着她，带着审视，带着威压。

“你，真的愿意继承这份罪孽？”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敖闰咬紧牙关，眼神坚定：“我不在乎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只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你不是继承者。”那声音缓缓说道，“你是赎罪之人。”

敖闰心头一震，体内的龙气也随之波动。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上。

“你所承受的，不只是力量，还有罪责。”那声音继续道，“你愿意背负这一切吗？”

敖闰沉默了。

她不愿承认，但内心深处，她早已察觉到不对劲。她不是单纯地接受了传承，而是被选中了。她体内躁动的龙气、皮肤下的赤红纹路、那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一切都在暗示着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她不是自由选择的继承者，而是……赎罪之人。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我别无选择，对吗？”

“你有选择。”那声音低沉如雷，“但一旦接受，便再无回头之路。”

敖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的挣扎，想起了敖光对她的保护与压制，想起了她渴望挣脱命运枷锁的决心。

“我愿意。”她睁开眼，直视龙骨的“双目”。

瞬间，一股炽热的力量涌入她的身体，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她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按住胸口，喉咙里溢出一丝血迹。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闯入祭坛。

是敖光！

他强行以龙气干预，试图压制她体内的躁动。可他的力量反而激起了祭坛的反噬，龙骨剧烈震动，敖闰的精神被撕扯得几乎崩溃。

“住手！”她嘶吼一声，声音里透着愤怒与绝望。

可她看不见敖光，她只能对着虚空中似乎存在的他怒吼：“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祭坛外，敖光站在石门前，眉头紧蹙。

他感知到祭坛内部的异动，龙气紊乱，空间震荡。他知道，敖闰正在经历某种试炼，但他无法袖手旁观。

他伸手按在石门上，龙气缓缓渗入，试图安抚敖闰的情绪。

可就在那一刻，祭坛内部的龙骨猛然睁眼，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席卷而出，直接撞向他的神识。

他闷哼一声，脸色骤变，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你太冲动了。”龟丞相在他身后低声提醒，“她需要自己完成这个过程。”

敖光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石门。

他知道，敖闰正在经历真相的冲击。而他……已经无法再替她做任何决定。

祭坛内，敖闰的情绪彻底爆发，体内的龙气狂暴涌动，形成一道赤红色风暴席卷整个空间。

龙骨剧烈颤动，眼瞳缓缓闭合，仿佛回应她的愤怒。

她仰天怒吼，声音中透着不甘与决绝。她的身影被龙气包裹，如同一头即将觉醒的巨龙。

四周的符文开始逐一亮起，封印阵法出现松动。

龙魂的最后一句低语在她耳边回荡：“你不是继承者，你是赎罪之人。”

她的双眼一黑，意识坠入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