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雨来得猝不及防。夏知许抱着相机往天文台跑时，裤脚已被泥浆溅湿。林砚站在天台边缘，白衬衫被风吹得鼓成帆，手里紧攥着父亲的观测笔记，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别过来！”他转头时，镜片上的雨珠让夏知许看不清他的眼神，“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特大暴雨，云层厚度超过——”
“超过就想办法穿过去啊！”她踩着积水冲过去，书包里的小熊钥匙扣硌得肋骨生疼，“你总说光子会走最长的路，可要是连试都不试，它们永远到不了我们眼里！”
少年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夏知许这才发现他额角浮着不正常的潮红，左手正死死攥着口袋里的药盒——瓶身标签上“美尼尔氏综合征”的字迹被雨水洇开。三个月前排水渠的坠落，根本不是意外。
“你的眩晕症……”她的声音被雷声劈成两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砚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天台围栏。记忆突然倒带：十岁那年的暴雨夜，父亲抱着观测设备冲进雨里，他追出去时摔下台阶，醒来后世界就开始天旋地转。急救车的鸣笛与母亲的哭声重叠，而他攥着父亲遗落的银链，链坠里掉出半张纸条：“γ星异动与时空裂隙有关……”
“上周我用学校望远镜观测英仙座。”他的声音混着雨声，“γ星的光谱线出现了异常偏移，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撕裂时空。”
夏知许猛地拽住他的手腕，相机在两人之间晃出弧线。胶卷盒突然弹出，露出里面泛黄的底片——正是母亲失踪前拍摄的星空。她忽然想起父亲调任前偷偷塞进她书包的信：“如果看到英仙座方向的异常星光，去找林家的孩子。”
“你父亲和我妈妈认识。”她将底片举到他眼前，雨珠顺着底片纹路滑成星轨，“这张照片的曝光时间，和你笔记里记录的γ星增亮是同一天。”
林砚的瞳孔剧烈收缩。远处的闪电劈亮天际，他忽然看见底片边缘有串模糊的数字——19980812，正是父亲失踪的日期。而夏知许母亲相机的型号，与父亲实验室失窃的那台完全吻合。
“他们可能发现了时空裂隙的秘密。”他抓住她的肩膀，指腹陷进她湿透的校服，“英仙座流星雨的辐射点，或许就是裂隙的入口。”
暴雨突然转急。夏知许被他按在天文台铁门后避雨，能清晰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少年睫毛上挂着水珠，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查过资料，1998年那场暴雨导致天文台停电，所有电子设备失灵，只有胶卷相机拍下了异常天象。”
“所以我们的相机……”她忽然摸到口袋里母亲留的遗物，那枚嵌着陨石碎片的戒指，“是钥匙？”
林砚低头时，银链突然绷直——链坠里的微型望远镜竟自动准了英仙座方向。更惊人的是，夏知许头发上的草莓发卡开始发烫，金属边缘浮现出与观测笔记相同的星图纹路。
“是共振。”他扯下自己的银链，与她的发卡放在掌心，两件物品突然发出蜂鸣，在雨幕中投射出淡蓝色的星图全息影像，“他们用天文仪器和随身物品做了锚点，防止时空裂隙的能量反噬。”
夏知许的指尖触到全息星图的中心，忽然有无数光点涌入视网膜——是母亲的记忆。她看见年轻的女人笑着和穿白大褂的男人击掌，两人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英仙座γ星正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而年幼的林砚趴在观测台上，手里攥着她曾用过的小熊钥匙扣。
“他们当年成功了。”林砚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但可能被困在了裂隙另一边。所以你妈妈才会在临终前把相机留给你，而我父亲的笔记……”
话音未落，天台突然剧烈震动。夏知许被林砚护在怀里，看见他背后的铁门上浮现出与笔记相同的星图符号。她本能地举起相机对准符号，快门声中，胶卷盒里突然溢出金色的光粒，像被囚禁二十年的流星终于获得自由。
“抓住我！”林砚大喊着扣住她的腰，银链与发卡的共振频率达到峰值。暴雨在他们周围形成透明的穹顶，所有雨滴都悬停在空中，化作闪烁的星子。夏知许看见他眼底翻涌的银河，终于明白母亲说的“最亮的星星”，从来不是天体，而是眼前人。
裂隙张开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十六年来第一次完整的心跳。林砚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比任何恒星都温暖。而在时空的另一头，两个被命运绑定的灵魂，终于在二十年的光阴裂隙里，接住了彼此坠落的星光。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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