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沈衡似乎也改变了以往的习惯,开始按时回府用膳,甚至会主动询问阿谦的学习情况。有时见我们在院中读书,他也会驻足倾听片刻,虽不言语,却给了我们足够的关注。
一日黄昏,我正在廊下绣花,听见阿谦奔跑的脚步声。
"娘亲,您看我今日习的字!"他兴冲冲地拿着字帖跑来。
我放下绣绷,接过字帖,见上面工整地写着几个大字:"士为知己者死"。虽然笔画间还略显稚嫩,但已颇有气势。
"字写得很好,但这句话的意思你可懂?"我轻声问道。
阿谦认真地点头:"将军教我的。他说我父亲就是为知己而死的勇士。"
我心头一震,终于明白为何沈衡对这孩子格外上心。阿谦的父亲必是沈衡的得力部下,甚至可能是为救他而牺牲。这样想来,沈衡带回阿谦,既是报恩,也是责任。
"那你可知道,谁是你父亲的知己?"我试探着问。
"是沈将军啊!"阿谦骄傲地说,"将军说,我父亲曾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他欠我父亲一条命。"
原来如此。我心中的茫然与委屈突然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理解。沈衡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他只是将情义藏得太深,也太不善表达。
当夜,服侍阿谦睡下后,我重新踏入沈衡的书房。他正在案边查看地图,见我进来,面露讶色。
"将军,我想与你谈谈阿谦的事。"我平静地说。
沈衡放下手中的卷轴,示意我坐下。这是我们婚后第一次如此平和地面对面而坐。
"阿谦告诉我他父亲的事了。"我直接道明来意,"我不怪你带他回来,只是希望你能多告诉我一些,让我更好地照顾他。"
沈衡沉默片刻,缓缓道:"他父亲叫徐烈,是北境军中的百户,去年冬天在与边境部族的冲突中为救我中箭身亡。阿谦的母亲早逝,他本与祖父同住,不料老人家今年春天也去世了。"
"所以你就将他带回来了。"我接道。
"是。"沈衡点头,"徐烈临终前请我照顾他的儿子,我答应了。"
"将军为何不早告诉我?"我忍不住问。
沈衡略显尴尬地移开视线:"我不善言辞,也不知如何向你解释。更何况……"他顿了顿,"我们之间本就甚少交谈。"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真实地刺痛了我。确实,我们虽为夫妻,却如同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将军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说无妨。我虽不是阿谦的亲生母亲,但既然他住在将军府,我自当视如己出。"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
沈衡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顾氏,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鼻子一酸。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类似感谢的话。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轻声回答。
当晚回到自己的院落,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沈衡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那里面藏着什么?愧疚?感激?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敢奢望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