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的火光为慕尼黑郊外庄园的雪地铺开一张金红色的网,厨房飘窗上凝结的冰花将暖光折射成七彩棱镜。
祝若妍足尖勾着粉色绒拖,草莓围裙的系带在腰间系成蝴蝶结,随她搅打奶油的节奏轻盈起伏。琉璃碗中,乳白的奶油旋出绵密的螺旋纹路。
亚瑟顿斜倚黑曜石中岛,一封无关紧要的律师函在他指间被折成纸船。他灰蓝色的瞳孔里,映出妻子发梢跳跃的珍珠光泽——那枚发卡此刻正卡在大理石台面的接缝处,下方还藏着去年圣诞烤盘留下的焦痕。
祝若妍亲爱的快看!
祝若妍踮脚将裱花袋举到丈夫眼前,动作间黑发上的珍珠发卡滑落,“嗒”的一声轻响,落在大理石台面。
祝若妍我敢保证,这次绝对能做出云朵口感!
亚瑟顿注视着那块边缘焦黑的蛋糕胚,银质餐叉在指间转过一道冷光。他平静地叉起碳化的蛋糕角送入口中,喉结滚动三次,才缓缓咽下。
亚瑟顿嗯,进步显著。
只是说话时,他唇角沾着的奶油泡随着肌肉微不可察的抽动,悄然破裂。
玄关处忽然传来雪地靴跺脚的声响。
海伦娜拽着卢卡斯脖颈上缠绕的围巾走进来,羊绒大衣挟带的寒气瞬间冲散了厨房的甜腻。
海伦娜上帝啊,这味道,谁的羊毛袜被烤糊!
祝若妍闻声转身,不慎打翻糖罐,晶莹的颗粒如微型雪崩般滚落。她扑过去搂住儿女,脸颊沾着的巧克力酱顺势蹭在卢卡斯鼻尖。
祝若妍宝贝们~快尝尝妈妈的新配方!
——
长餐桌的烛台淌下凝脂,银叉划过瓷盘的锐响惊得水晶杯沿微微发颤。
卢卡斯面露难色地盯着餐盘里灰褐色的不明物体,喉结艰难地滑动。他瞥见亚瑟顿盘中残留的蛋糕碎屑——父亲用叉尖在瓷盘上刻出微不可察的“SOS”。
祝若妍妈妈的小卢卡最乖了!
祝若妍双手合十,卷翘的睫毛在暖气中晕开星点黑影。
卢卡斯叉起蛋糕的动作沉重得像举着铅块。
入口的瞬间,海盐与焦糖在舌尖炸开诡异的风暴,喉头肌肉条件反射地痉挛。他快速抓起柠檬水猛灌,气泡在食道炸裂的刺痛感勉强压住了干呕的冲动。
海伦娜默默将自己面前的餐盘推向桌角,指尖在桌布下狂戳父亲大腿。
亚瑟顿握住女儿作乱的手,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
亚瑟顿听说你们遇到了贺氏的人。
海伦娜是啊,就是那个老男人看卢卡的眼神……
海伦娜的餐刀在瓷盘上划出刺耳鸣叫。
海伦娜呵,就像饿了三天的杜宾犬盯着牛排!
在海伦娜向父母激烈吐槽贺呈时,卢卡斯已悄悄溜上二楼书房,满怀期待地拆开从美国寄来的生日礼物。
月光穿过菱形窗格,在波斯地毯上投下军械库般的几何阴影。瑞士军刀寒光闪过,快递箱封条应声而断。卢卡斯膝下压着迹部景吾去年送的《天鹅湖》黑胶唱片——此刻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卢卡斯哇!龙马还送了我限量版腕带!
欢呼声惊飞窗外栖息的夜莺。
卢卡斯将荧光绿腕带套上左手,转身时撞翻堆叠的礼物盒——迹部景吾送的水晶镇纸滚入床底,手冢国光的战术笔记滑出半截书签。他盘腿坐在礼物堆中,荧光绿腕带在月光下幽幽泛光。
越前龙马寄来的包裹里除了职业联赛纪念版腕带,还有一张字迹潦草的德文便签——「去年温网你打飞的球拍胶带」
其下附赠的胶带卷边缘残留着草屑,正是十三岁那场世纪对决的见证。
橘子软糖罐用美网公开赛票根封口,越前龙雅的留言卡插在糖果缝隙——「便利店可乐涨价到3美元了」
那是越前龙雅将两人相遇那年的易拉罐拉环制作成的钥匙扣,氧化痕迹里还依稀可辨当年的指纹。
咬开糖块的瞬间,加州阳光与慕尼黑雪夜在卢卡斯的味蕾上轰然对撞。
——
水晶吊灯在长餐桌中央投下暖金光晕,银质餐具与瓷盘碰撞出清脆声响。
卢卡斯用叉尖戳着餐后甜点上的糖霜,淡奶油在盘底晕开珍珠色的涟漪。海伦娜忽然将红酒杯重重一放,勃艮第酒液在杯壁掀起微型海啸。
海伦娜不行,我真是看不惯那个老男人看卢卡的眼神!
她的指尖划过自己脖颈,鲜红甲油在烛光下如凝固的血迹。
海伦娜根本就是屠夫在打量小羊羔的喉管。
祝若妍正用小银勺挖着焦糖布丁,闻言突然睁大眼睛。
祝若妍那,他割喉的动作漂亮吗?
祝若妍额……我是说开枪的动作。
亚瑟顿的餐刀在瓷盘上发出刺耳刮擦。他摘下金丝眼镜缓缓擦拭,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骤冷的锋芒。
亚瑟顿贺氏最近在收购北威州的赌场。
话语间的停顿像法庭质询前的深呼吸。
亚瑟顿离他们的生意远点。
卢卡斯悄悄将盐罐推向海伦娜。
她心领神会地往红酒里撒了把盐——这是他们对付祝若妍“特调”果酒的祖传绝招。
卢卡斯舔掉指尖沾着的树莓酱,灰蓝色眼睛在烛光下像融化的钢蓝玻璃。
卢卡斯说起来今天他开枪的样子……
祝若妍是不是很像《教父》里的麦克·柯里昂?
祝若妍兴奋拍手,布丁勺上的焦糖脆片震落在亚瑟顿的律师函上。
祝若妍亲爱的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的……
亚瑟顿奥莉娜。
亚瑟顿用文件盖住糖渍,无名指上的婚戒磕在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一响。
亚瑟顿那男人处理尸体的手法很干净。
他转向卢卡斯,壁炉火光在侧脸投下深刻的阴影。
亚瑟顿这种干净,往往意味着无数次的练习。
海伦娜的叉子刺入慕斯蛋糕,三层奶油如雪崩般坍塌。
海伦娜哼,33岁的老男人,说不定夜店VIP卡都磨掉漆了。
她扯开珍珠项链扔在餐桌上,珠串弹跳着散开冷光。
海伦娜上次慈善晚宴那个子爵,不也装得像个绅士。
海伦娜结果呢?
卢卡斯摸向装水果糖的裤袋,却触到越前龙雅送的橘子软糖。
糖纸剥开的瞬间,祝若妍好奇地凑近。
祝若妍那个贺呈有马龙·白兰度的下巴线条吗?
卢卡斯嗯?或许吧。
卢卡斯我只记得但他开枪时下颌绷得很紧。
卢卡斯下意识回答。
等他意识到说漏嘴时,海伦娜的餐刀已经插进了胡桃木桌缝。
亚瑟顿起身,西装裤褶皱里簌簌落下糖霜。他按在儿女肩头的手掌带着枪茧的粗粝感。
亚瑟顿记住,
亚瑟顿能用一颗子弹解决麻烦的人,通常更喜欢用一箱弹药预防麻烦。
窗外惊飞的夜鸦掠过庄园红外线警报网,在雪地上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