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周明办公室的胡桃木文件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程野的指尖划过第三层抽屉的暗扣，金属锁簧弹开的声响里，红蝎的账本带着霉菌味滑入掌心，封面上的烫金蝎子在落地灯的光晕中扭曲，尾刺正对着“周明”二字的名牌。

“程队对我的私人物品，很感兴趣？”

周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混着打火机的咔嗒声。程野转身，看见副局长左手夹着雪茄，右手握着程明的配枪——编号0748，枪管下方的磨损痕迹，与五年前火场弹道报告完全吻合。

账本在掌心发烫，最后一页的照片刺得人眼睛发疼。2014年10月5日的码头仓库，林骁跪在潮湿的地面，颈间戴着红蝎的银项圈，面前摆着程明染血的警徽，后背的战术背心被撕开，露出新烙的红蝎标志。而拍照的人站在逆光处，枪口正对准林骁后颈——枪管上的防滑纹，正是周明惯用的“井”字形缠法。

“周副局长，”程野的指尖碾过照片边缘，那里盖着“红蝎机密”的火漆印，“这张照片，拍摄于程明哥殉职前一小时。”他的视线落在周明腰间的皮带扣，红蝎的logo在雪茄烟雾中若隐若现，“而您的配枪，当时应该在市局枪库。”

周明的雪茄烟头明灭，阴影在脸上划出冷硬的线：“程队长果然聪明。”他举起程明的配枪，保险栓拉开的声响清晰可闻，“2014年雷霆行动，是我把程明的行踪卖给红蝎，也是我，让林骁那个小崽子，不得不跪在地上，用警徽换你的命。”

程野的后背撞上文件柜，账本里掉出的纸条飘落在地——是周明的字迹，“红蝎二把手代号夜鸦，警号0749”。他突然想起，林骁安全屋的剪报里，所有周明出席的会议照片，袖口都露出同款银质袖扣，刻着红蝎的尾刺。

“林骁的红蝎标志，”他盯着周明的皮带扣，“是您亲手烙的，对吗？就像程明哥的致命伤，也是您的枪口下的杰作。”

周明的瞳孔骤缩，雪茄烟灰落在账本上：“程明那小子，非要用假死骗红蝎，却不知道，我早就换了他的炸药引信。”他晃了晃配枪，“至于林骁，他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你时，眼泪掉在程明的警徽上，比血还烫。”

程野的指甲掐进掌心，突然想起林骁后背的警号纹身，0749的尾号“9”是银杏叶形状——那是程明生前最爱的植物，而周明的办公室，永远摆着同款银杏盆景。照片里林骁的项圈，内侧刻着“0748”，正是程明的警号，此刻正躺在周明的抽屉里，沾着五年前的血。

“所以您才是红蝎的‘夜鸦’，”程野的声音比月光更冷，“用警号做暗号，用警徽做诱饵，让林骁背下‘杀警’的罪名，只为掩盖您的背叛。”

周明突然逼近，枪口顶住程野胸口的警徽：“知道为什么留着林骁的命吗？”他的视线扫过照片里林骁的项圈，“红蝎要他的肾，而我要他的警号——0749，正好接在程明的0748后面，多完美的背叛链条。”

窗外传来消防车的鸣笛，程野的余光瞥见照片里林骁的右手，指尖在地面画着极小的“OK”手势——那是2014年他们约定的“安全”暗号，尾指勾起的角度，正好对准照片外的镜头，也就是周明的方向。

“周副局长，”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落在照片上，“您以为烧掉程明的警徽，就能抹去证据？”他扯下项链，残片与照片里程明的警徽缺口严丝合缝，“可您不知道，林骁的每道伤，都是程明哥用警徽刻的保护符，而您的枪，早就被装上了定位器。”

周明的脸色骤变，配枪的蜂鸣器突然响起——那是林骁发明的、专抓内鬼的信号。办公室的门轰然炸开，林骁的身影在强光中浮现，战术背心的“程”字绣牌染着血迹，手中举着程明的另一把配枪，编号0749，枪口正对准周明的眉心。

“周副局长，”他的声音带着零下二十度的冷冽，与审讯室里的小狼狗判若两人，“2014年10月5日，您在码头仓库说的每句话，我都录在了项圈的微型录音笔里。”他晃了晃银项圈，上面的红蝎标志突然弹开，露出里面的存储卡，“包括您说‘程明的警徽，该用来换钱’。”

周明的枪“当啷”落地，雪茄掉在账本上，引燃了最后一页的照片。程野看着火焰中林骁的笑脸，那个在红蝎窝里被迫下跪的少年，此刻正用枪口告诉世界：警徽的尊严，容不得半点玷污。

“林骁，”程野走向他，指尖划过对方颈间的项圈勒痕，“五年前你画的‘OK’手势，原来是给我留的线索。”

林骁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突然贴近他耳边：“程队没发现吗？照片里我的尾指，勾的是您后颈的方向。”他顿了顿，热气拂过后颈的痣，“周明的枪口，永远对着我，而我的手势，永远指着你——这是程明哥教的，用身体当箭头，指向安全的地方。”

警笛声在楼下响起，周明被特警押走时，程野看见他手腕内侧的红蝎疤痕，尾刺断了半截——那是林骁在火场用匕首划的，为的是让红蝎误以为他背叛了夜鸦。而现在，这个秘密，终将在审讯室里，随着红蝎账本的破译，彻底曝光。

“去医院吧。”程野扯下林骁的战术背心，看见他肩头的新伤，正是照片里红蝎标志的位置，“程明哥的信，我都看了。”

林骁的瞳孔骤缩，随即泛起水光：“程队知道了？其实那天在仓库，我不是害怕，是高兴——”他低头看着掌心的警徽残片，“因为程明哥说，只要我画出‘OK’，你就会顺着箭头，找到真相。”

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在照片的残烬上，灰烬中“护野”二字的焦痕清晰可见。程野知道，这个用背叛做伪装的夜晚，终将成为暗涌的转折点——周明的落网，红蝎的覆灭，还有林骁藏在项圈里的录音，都将成为他们走向黎明的钥匙。

“走了。”他拽住林骁的手腕，感受着对方指尖的温度，“老槐树的合照，该取回来了。”

林骁的脚步顿住，突然从战术腰带里摸出张照片，塞进程野掌心——是2014年庆功宴的偷拍，程明勾着他的脖子，两人的警徽在镜头里闪光，而程野站在远处，笑着比了个“耶”。照片背面，是程明的字迹：“骁儿的箭头，永远指向小野，而我的警徽，永远护着你们。”

警笛声渐远，程野看着照片里林骁手腕内侧的红蝎贴纸，突然发现尾刺处有个极小的缺口——那是程明警徽的形状。他知道，所谓的内鬼现形，不是背叛的终点，而是忠诚的起点，是两个被警徽灼伤的人，终于能并肩而立，让程明的警号，在暗涌的尽头，奏响正义的乐章。

文件柜的暗扣还开着，程野看见里面藏着的红蝎勋章，中心嵌着程明的警徽残片。他突然明白，周明的背叛，不过是暗涌中的一粒沙，而他和林骁，终将带着程明的警徽，带着照片里的“OK”手势，在黎明的微光中，续写属于警察的、永不褪色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