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霓虹灯光。
温念站在公寓门口,指尖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孕检报告,纸张边缘已经被她捏得发皱。B超单上的小黑点像一颗未成形的星星,安静地躺在她的子宫里——她和沈砚的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门。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荧光映在沈砚的侧脸上。他穿着那件她送的灰色毛衣,懒散地陷在沙发里,手里握着剧本,眉头微蹙——那是他思考时惯有的表情。
“砚。”她轻声叫他,嗓音有些哑。
沈砚抬头,眼底立刻漾开笑意:“念念?怎么这么晚……”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落在她湿透的校服外套上,眉头拧得更紧。他起身快步走来,温热的手掌贴上她冰凉的脸颊:“怎么淋雨了?不是说今天去图书馆吗?”
温念没回答。她低头,从书包里抽出那封已经被她修改了无数次的信,轻轻放在茶几上。
“这是什么?”沈砚挑眉,伸手去拿。
“我们分手吧。”
空气凝固了一瞬。
沈砚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他盯着那封信,又抬头看她,眼底的困惑逐渐被某种锐利的东西取代。
“理由?”他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温念咬住下唇。她不能告诉他真相——他的经纪人周岩昨天找到她,甩出一份合同,冷笑着说:“沈砚的新电影需要和女主演炒绯闻,你知道该怎么做。”
合同最后一页,甚至已经有了沈砚的签名。
“我累了。”她听见自己说,“你马上就要进组拍戏,我们……本来就不该继续。”
沈砚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吸气。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黑得吓人:“是因为《春雾》的选角?你看到新闻了?”
温念心脏狠狠一缩。
——果然,他是知情的。
她用力抽回手,转身就往卧室走。沈砚追上来,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温念!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她终于失控地喊出声,“你明明答应过不会接那种戏!你明明说过……”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她脸色瞬间煞白,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沈砚立刻慌了:“念念?你怎么了?”
“别碰我!”她推开他,踉跄着冲进浴室,反锁上门。
镜子里,她的脸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抚上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而他父亲的事业,需要他假装爱上别人。
半小时后,温念平静地走出浴室。
沈砚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封已经被拆开的信。见她出来,他抬头,眼底布满血丝:“就因为这些可笑的理由,你要分手?”
温念没说话。她沉默地走到衣柜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温念!”沈砚一把拽住她的行李箱,“你到底怎么了?如果是《春雾》的事,我可以解释!那只是……”
“只是工作需要,我知道。”她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所以我成全你。”
沈砚僵住了。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拍打着玻璃。温念趁机抽回箱子,却在转身时被他从背后紧紧抱住。
“别走……”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求你。”
温念闭上眼。
她多希望自己能转身抱住他,告诉他她怀孕了,告诉他她有多害怕失去他——
但下一秒,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沈砚和《春雾》女主角的亲密合照,拍摄日期显示是昨天。
附言:【识相点,别耽误他的前途】
温念的指尖颤了颤,猛地按下关机键。
凌晨三点,雨势渐小。
温念拖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沈砚。他眉头紧锁,手里还攥着她的一缕头发——那是他睡前的习惯动作。
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将发丝抽出。
床头柜上放着她留下的所有东西:他送的发卡、情侣手链、写满情话的笔记本……还有那根断掉的古筝弦。
那是她第一次登台表演时用的弦,沈砚特意要来做成了项链,说这是她的“幸运物”。
现在,它断了。
就像他们的爱情。
温念轻轻抚摸着小腹,转身走向门口。
在关上门的前一秒,她听见沈砚在梦中呓语:“念念……别走……”
她的眼泪终于砸了下来。
六年后,青塘镇。
温念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窗外,紫藤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她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空荡荡的,早已没有那根弦。
取而代之的,是女儿沈念脖子上挂着的红绳,穿着半枚残缺的弦柱。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儿童房。五岁的小女孩睡得正香,怀里抱着沈砚当年送她的那只小熊玩偶。
温念俯身,吻了吻女儿的额头。
“妈妈?”沈念迷迷糊糊地睁眼,“你做噩梦了吗?”
“嗯。”她轻声说,“但已经过去了。”
窗外,综艺节目组的灯光依然亮着。温念拉上窗帘,将那片刺眼的光隔绝在外。
就像六年前那个雨夜,她亲手断掉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