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7点,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洒下几缕金芒。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段潇晓,快点起来吃饭,再磨蹭上学就迟到了!” 段潇晓揉着惺忪睡眼,匆匆进了卫生间。凉水扑脸,昨晚那个奇异梦境的残像才渐渐散去。
洗漱完,一张椅子被他顺势抽开,坐在桌前,面前是母亲刚盛好的鸡蛋清汤面。热气腾腾中,段潇晓三两口扒拉完。出门前,他套上略显宽松的校服,骑上那辆有些旧的电车,往学校赶去。
阳光微笑中学的校门在晨光里清晰可见,段潇晓把电车停好,背着书包快步走进校园。七年级2班的教室就在一楼,他刚跨进教室门,卫生委员胡猛源就迎了上来,“你可算来了!今天是周一,你是卫生组长,可得好好干,班主任说了,今天竞选卫生流动红旗呢!”
段潇晓心里“咯噔”一下,忙应道:“放心,肯定不拖后腿。” 他放下书包,正准备召集组员安排任务,教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抬眼望去,班主任张老师抱着教案,身姿挺拔地走了进来。
“同学们,都把手里的事放一放。”张老师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搁,目光扫过全班,“今天学校竞选卫生流动红旗,咱们班能不能拿到,就看大家的表现了。尤其是各个卫生小组的组长,一定要负起责来。” 张老师说完,眼神在段潇晓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段潇晓赶紧站起身,大声说道:“老师,您放心,我们组一定把卫生搞好!” 张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行,那大家赶紧行动起来吧。” 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扫地的扫地,擦黑板的擦黑板,段潇晓也迅速组织起组员,分配任务。
正忙活着,同桌单悦悦凑了过来,小声说:“哎,你听说没,隔壁班为了这次竞选,昨天就开始偷偷打扫教室了,...
上课铃如催征的鼓点,敲得张老师心口发颤。她捏着花名册的指尖泛白,目光掠过教室每寸角落:窗台的绿萝叶尖凝着新擦的水痕,黑板槽里找不出半粒粉笔灰,连后排男生桌角的辣条碎屑都被扫得干干净净。可她仍忍不住在心底默祷:"上苍保佑,这次一定要让咱们班拿到那面流动红旗......"
"先查卫生。"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忐忑,却在踏出教室时骤然扬起威严。走廊里,各班主任已领着值日生排成纵队,教导主任的皮鞋声"橐橐"叩着地面,像敲在众人神经上的小锤子。张老师攥紧袖口,看见一班卫生委员正对着走廊瓷砖哈气——那上面倒映着她自己紧绷的脸。
"初二(2)班卫生区。"教导主任的钢笔尖悬在记录册上方。张老师屏住呼吸,看着值日生蹲下身,用白手套轻拭瓷砖缝隙。昨夜诸葛青微带着组员用镊子夹草芽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此刻每粒灰尘都像是命运的骰子,掷下去便是晴天或阴雨。
"报告,无杂物,地面光洁度达标。"值日生的声音让张老师眼眶微热。她转身时,看见林砚正隔着玻璃窗冲她比耶,少年后颈的胎记在日光下泛着淡金,像片揉皱的枫叶书签。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这孩子冒雨去校外捡被风吹跑的班旗,回来时感冒发烧却还笑着说"旗子没沾水"。
"教室卫生。"教导主任的钢笔尖划过"玻璃"一项时,陆约忽然在窗内对她挤眼睛——这混小子竟用自己的运动服擦了整整三扇窗。张老师想板脸,却看见马林正偷偷把诸葛青微滑落的眼镜推回鼻梁,阳光穿过玻璃,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织出金色的网。
"流动红旗评选结果......"教导主任的话音未落,陈小雨已攥紧了诸葛青微的袖子。当"初二(2)班"的名字响起时,教室里爆发出的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张老师看着孩子们涌上来,陆约的校服蹭到她沾了粉笔灰的裙摆,马林的铅笔盒"哐当"掉在地上,露出底层和诸葛青微交换的润喉糖纸——草莓图案被折成了千纸鹤。
"张老师!"周明远举着流动红旗跑过来,圆框眼镜滑到鼻尖,"您看!咱们班的红旗!"红旗上的金线在日光下流淌,像极了孩子们眼睛里的星光。张老师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当实习老师时,第一次拿到流动红旗的情景——那时的她,是不是也像此刻这样,眼眶发热,却笑得比谁都灿烂?
"都别闹了,"她轻轻拍了拍讲台,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意,"第一节课是语文,把作业都拿出来。"翻开作业本时,她看见诸葛青微的作文本里夹着片绿萝叶,叶脉间的水珠洇湿了纸角,晕开句未写完的话:"少年们的笑声,是比阳光更明亮的存在......"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张老师忽然觉得,所谓教育的意义,或许就藏在这些沾满青春气息的细节里——是陆约在红旗边缘偷偷绣的"砚"字,是马林练习册上那只抱着糖纸星星的小猫,是全班五十双眼睛里,对美好事物最纯粹的渴望。
"这次作文,有位同学写得让我很感动。"她的指尖抚过那片绿萝叶,抬头时看见林砚正把刚领的流动红旗挂得端端正正,少年的影子投在墙上,与记忆中那个冒雨护旗的身影渐渐重叠。"他说,'我们的教室有绿萝的清香,有少年们的梦想,还有永远不会落满灰尘的希望'......"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绿萝叶上水珠坠落的声音。张老师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在玄关看见的那盆绿萝——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微光,像极了孩子们眼中的星辰。原来有些美好,从来不需要刻意追逐,当你真心对待每一个清晨与黄昏,时光自会赠你最璀璨的答案。
(清晨的风掠过纱窗,将窗帘轻轻掀起一角。段潇晓坐在教室里,望着讲台上班主任张老师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张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课桌,每一寸地面。她的指尖轻轻捏着袖口,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个时刻屏息凝神。)
“同学们,”张老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天卫生检查的结果,对咱们班来说太重要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后排角落的垃圾桶上,快步走过去,弯腰仔细查看里面是否有未清理的垃圾。(垃圾桶里干干净净,只有几团揉皱的草稿纸,她轻轻舒了口气。)
“上周咱们班差一点就能拿到流动红旗,”她直起身子,走到窗台边,用指尖轻轻擦拭绿萝叶片上的灰尘,“这次……这次咱们一定要争气。”(阳光透过叶片,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眼神里满是期待与担忧。)
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张老师却没有立刻开始讲课,而是又绕着教室走了一圈。她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课桌底下的地面,直到确定没有一丝灰尘,才缓缓站起身来。(段潇晓看着老师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就像一位守护珍宝的母亲,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班级。)
“班长,”张老师轻声说道,“再去看看卫生区,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地方。”(班长匆匆跑出去,张老师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鸟鸣声。张老师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却又放下,转身看向教室后方的黑板报。(黑板报上的字迹工工整整,画着的花朵也鲜艳欲滴,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又很快抿紧,像是在担心哪里不够完美。)
“如果这次能拿到流动红旗,”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憧憬,“该多好啊。”(这句话像是说给同学们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段潇晓看见她的手指在讲台上轻轻敲击,像是在为某个未知的结果祈祷。)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张老师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段潇晓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一次卫生检查,而是一场决定命运的考试。)
卫生检查的老师走进教室,张老师立刻迎上去,脸上带着微笑,却又难掩紧张。(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又努力保持着平稳。)“老师,您看看咱们班的卫生情况……”
(阳光穿过窗户,照亮了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段潇晓看着张老师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个时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丝线,牵动着全班同学的心。)
第二节下课铃撕开云层时,全校师生像被摇晃的沙丁鱼罐头,哗啦啦涌到操场上。段潇晓跟着人群往外挤,校服后领被马林踩得皱成咸菜团,他刚要回头骂,就看见教导主任捧着红绸包裹的流动红旗走上主席台——那旗子边角绣着的金边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像极了昨晚梦里谪仙腰间的鎏金佩。
“先宣布卫生检查结果。”教导主任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砸下来,惊飞了香樟树上的麻雀。段潇晓攥紧校服下摆,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隔壁班女生的窃窃私语,在胸腔里敲出杂乱的鼓点。马林不知何时凑到他耳边,鼻息里还带着早读课偷塞的辣条味:“慌什么,咱们班卫生区连蚂蚁都得拄拐棍走,指定能拿——”
“九年级流动红旗获得班级:九班、三班。”教导主任念出第一个名字时,操场右侧爆发出欢呼。段潇晓看见九班班长跳起来比耶,阳光穿过她手腕上的银镯子,在主席台台阶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马林突然掐住他胳膊,指甲几乎抠进他皮肉:“等等,咱们是七年级啊!老班呢?老班在哪儿?”
段潇晓被掐得龇牙咧嘴,目光却死死钉在教导主任手里的红绸上。七年级的奖状名单是按班级顺序念的,当“七班”两个字从扩音器里蹦出来时,他感觉马林的指甲都陷进了他骨头缝。“七年级卫生一等奖:七班、五班。”教导主任顿了顿,展开另一张名单,“流动红旗——七年级二班、八班。”
“我艹!”马林的欢呼震得他耳膜发疼。段潇晓看见班主任张老师站在教师队列里,双手交叠着抵在腹部,指尖却在微微发抖。她望向他们班队伍的方向,眼睛亮得像昨晚烧烤时没烧完的炭火,嘴角却抿得极紧,像是怕笑意漫出来收不住。陆约不知从哪儿摸出颗水果糖,啪地塞进段潇晓嘴里:“尝尝,橙子味的,老班刚给的。”
八年级的结果念完时,天空飘来片云,刚好遮住主席台的阳光。段潇晓嚼着糖,忽然看见教导主任身后的阴影里,有片枫叶形状的光斑晃了晃——像极了梦里谪仙后颈的刺青。马林推搡着他往教室走,校服拉链钩住了他书包带,两人差点摔在台阶上。“走走走,回班看流动红旗去!老班肯定把旗子挂在绿萝旁边了!”
走廊里全是叽叽喳喳的学生,段潇晓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名字。回头一看,是隔壁班的卫生委员,正举着包辣条冲他笑:“恭喜啊,你们班流动红旗稳了!”他刚要开口,马林已经抢过辣条塞进嘴里:“那必须的!我们老班昨天下课就蹲在卫生区捡落叶,连砖缝里的青苔都用牙刷刷了!”
教室门被推开的瞬间,阳光正从后窗斜斜切进来,照亮了讲台上的流动红旗。那旗子红得刺目,金边在风里轻轻抖动,像条刚跃出水面的红鲤鱼。张老师站在旗子旁边,手里还攥着挂旗子的麻绳,看见他们进来,忽然转身在黑板上画了颗五角星。“虽然只是一等奖,”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粉笔却稳稳画出尖角,“但流动红旗——”
“老班!”陆约突然大喊一声,从兜里掏出包巧克力派,“庆祝一下呗!”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段潇晓看见张老师别过脸去,肩膀却在轻轻发抖。他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母亲往他书包里塞的那枚茶叶蛋——此刻还在侧袋里滚来滚去,带着体温的温热。
马林不知从哪儿弄来瓶汽水,“砰”地拧开瓶盖时,泡沫溅在流动红旗上。张老师转身要骂,却在看见孩子们发亮的眼睛时,忽然笑出了眼泪。“下不为例。”她掏出纸巾擦着旗子,阳光穿过她指尖,在旗面上织出金色的蛛网。段潇晓咬开糖纸,橙子甜味漫上舌尖,忽然听见窗外的香樟树又沙沙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像极了昨晚梦里竹叶拂过掌心的轻响。
下午五点,夕阳把石板路染成橘子酱色。段潇晓踩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往家走,李晓夏的帆布鞋踢起细碎尘土,鞋尖沾着的泥土在暮色里像撒了把星星。
“我跟你说,”李晓夏把书包带子往上拽了拽,马尾辫扫过段潇晓手背,“圆梦之星新出的悬浮赛道绝了!我昨天用隐身道具苟到决赛圈,最后捡了个 能量护盾 直接反杀——”
“切,”突然从身后插进来的声音带着不屑,段潇晓回头,看见柳林悦抱着作业本快步跟上,发间的蓝色头绳晃得人眼晕,“蛋仔派对的工坊地图才叫牛,我自己设计的迷宫让五十个人全卡关了。”
李晓夏猛地转身,帆布鞋在石板路上擦出刺啦声:“悬浮赛道能飞檐走壁,你那个破迷宫连个传送门都没有!”
“传送门?”柳林悦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扔进嘴里,“我做的机关房能喷火焰,踩错格子直接GG——”
“够了!”段潇晓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刚要伸手把两人隔开,李晓夏的书包带突然勾住柳林悦的作业本,十几张试卷哗啦散落,其中一张飘进路边水沟,被流水泡得皱巴巴。
“你赔我卷子!”柳林悦尖叫着去捡,夕阳在她镜片上碎成两片橘红,“这是数学压轴题解析,老班刚发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李晓夏蹲下身帮忙,指尖却不小心蹭到试卷上的墨迹,“再说了,不就是张破纸——”
“破纸?”柳林悦猛地抬头,马尾辫扫过段潇晓手背,“你知道这道题我算多久吗?你这种只会苟进决赛圈的菜鸟根本不懂!”
段潇晓看着两人鼻尖几乎怼在一起,突然想起今早马林和陆约抢登记表的架势。远处传来母亲喊吃饭的声音,他弯腰捡起最后一张试卷,发现背面画着个戴王冠的蛋仔,正举着 能量方块 瞄准星星。
**推开家门时,暖黄的灯光里飘着葱花炒蛋的香味。**母亲系着印着卡通图案的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攥着手机和一沓试卷,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刚才和邻居唠嗑时的笑意。
“月考就剩一周了。”她把试卷拍在餐桌上,手机屏幕亮起,是班级群里老师发的模拟题链接,“看看你上次周测的数学,最后三道大题全空着——”
“妈,我今天上课好累……”段潇晓把书包扔在椅子上,看见试卷最上面那张印着“九年级奥数精选”,油墨味混着厨房的油烟气,让他胃里一阵抽紧。
“累?”母亲突然提高嗓门,围裙带子在身后晃成波浪,“人家望子成龙,我望女成凤!你现在不吃学习的苦,将来就得吃社会的毒打——你看看隔壁王阿姨家女儿,每天刷两套卷子,上周刚拿了数学竞赛奖!”
段潇晓盯着母亲手里的手机,屏幕壁纸还是去年全家去县城动物园拍的合照。她手指划过屏幕,调出“圆梦之星”的游戏界面:“还敢跟同学聊游戏?再考不好,手机我直接没收!”
窗外的暮色浓得化不开,段潇晓盯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忽然想起下午柳林悦泡皱的那张解析纸—
暮色漫过晒谷场时,父亲的摩托车突突声刺破寂静。段潇晓听见链条摩擦的轻响,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藏蓝色工装裤沾着新刷的白石灰,安全帽挂在车把上晃出虚影,车筐里躺着条灰扑扑的草鱼,尾鳍还倔强地蜷着,鳞片间嵌着河底粗粝的黄沙。
“河底裂开了碗口大的缝。”父亲摘安全帽时,几星石灰落在肩头,像撒了把未化的霜。他蹲下身,指尖掐住鱼鳃轻轻一捏,浑浊的眼珠便翻了上来:“你瞧这鳃还泛着红,刚断气不到两时辰。”说着从后腰抽出把磨得发亮的电工刀,在裤腿上蹭了蹭——这刀原本是用来割电线的,此刻却要对付鱼鳞。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围裙带子还滴着葱花蛋液:“净瞎折腾,没水的鱼能新鲜?”话音未落,父亲已经攥住鱼尾,刀刃斜斜切入鱼腹。段潇晓听见轻微的“噗嗤”声,暗红的血水混着黏液渗进泥土,父亲却像在砌砖般专注,拇指推开内脏时,指腹的老茧刮过鱼脊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去舀盆水来。”父亲头也不抬,刀尖灵巧地挑出鱼鳔,在暮色里晃出半透明的光。段潇晓拎着铁皮盆回来时,看见他正用食指抠出鱼鳃,那截粗糙的指节探进鱼头深处,像在剔除墙缝里的水泥残渣。洗鱼的水倒进木盆,父亲往掌心挤了点洗衣粉——那是平时刷劳保鞋用的——反复揉搓鱼腹,直到泡沫里浮起细沙。
“多吃点鱼胶。”父亲夹起块泛着油光的鱼皮,却先搁进母亲碗里。砂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冒泡,段潇晓这才注意到灶台上码着的配料:拍碎的蒜瓣、切段的小葱、还有母亲刚从坛子里捞出的酸豆角,红澄澄的辣椒浮在盐水上,像极了父亲工装裤上的锈迹。
鱼块下锅时发出刺啦声响,父亲往灶膛里添了块干柴,火苗“哄”地窜起来,映得母亲往锅里撒姜片的手影在墙上跳成皮影戏。段潇晓忽然想起镇上铁匠铺的场景:通红的铁块浸入冷水,腾起的热气里,铁匠用夹钳翻动铁器的动作,竟与父亲翻动鱼块的手势别无二致。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夜啼时,砂锅里的汤已经浓稠如蜜。父亲又点了支烟,烟灰簌簌落在工装裤上,却忽然伸手替段潇晓拂去肩头的石灰——那是刚才帮他搬摩托车时沾上的。“前几日去镇上,看见书店有卖《中学生作文选》。”他声音低得像灶膛里的余烬,“你要喜欢写点啥……”
“吃鱼。”母亲突然打断,往段潇晓碗里添了勺嫩豆腐。鱼肉炖得酥烂,筷子尖一戳就碎,露出里面雪白的肌理,像极了父亲拌水泥时扬起的粉尘。段潇晓咬下一口,酸豆角的酸与辣椒的辣在舌尖炸开,混着姜片的辛香,忽然听见院外的老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这声音像极了马林收作业时摔练习册的动静,又像父亲用刀刮鱼鳞的轻响。
月光爬上灶台时,砂锅里只剩副骨架。父亲用筷子拨弄着鱼脊椎,忽然笑出皱纹:“你小时候抓鱼,总说鱼骨头像星星。”段潇晓盯着那节节相连的骨刺,在煤油灯下真的泛着微光,末端还沾着未刮净的鱼鳞,像极了李晓夏描述的“能量护盾”。母亲收拾碗筷时,搪瓷盆里的水晃出涟漪,倒映着父亲给摩托车上机油的身影——他蹲在院角,煤油灯把影子投在墙上,那佝偻的脊背竟像极了梦里持笛的谪仙,只不过竹笛换成了油腻的扳手,衣摆上的石灰白点,比枫叶刺青更让人心安。
夜风裹着干涸河床的土腥味钻进窗缝。段潇晓摊开数学试卷,笔尖悬在“三角形全等证明”上方。远处传来柳林悦和李晓夏的笑闹声,不知谁喊了句“蛋仔派对更新啦”。她咬开糖纸,甜味漫开的瞬间,看见草稿纸上的鱼又多了几笔:父亲正用电工刀给鱼刮鳞,母亲在旁递着水盆,鱼眼里倒映着灶台的火光,比任何游戏里的能量方块都要温暖。
母亲端着温牛奶进来时,杯底沉着颗枸杞,在月光里像颗不会熄灭的小星子。段潇晓忽然想起父亲处理鱼时的模样:那双砌过砖墙、拧过钢筋的手,此刻正握着她的钢笔,在试卷空白处画了条歪歪扭扭的鱼——鱼嘴里叼着支铅笔,鱼尾拍起的水花里,隐约有三个牵着手的小人,在干涸的河床上,踩着星星般的鱼骨头,往有光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