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荧光灯在陆昭然视线里忽明忽暗。她艰难地眨动沉重的眼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全身的肌肉像是被灌了铅,连抬起手指都耗费了她全部力气。
"陆队?能听见我说话吗?"
沈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变得清晰。陆昭然努力聚焦视线,看到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此刻苍白如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微卷的刘海凌乱地贴在额前,像是几天没打理过。
"水..."她嘶哑地挤出这个字。
沈翊立刻扶起她的头,小心翼翼地将吸管送到她唇边。温水润过喉咙的瞬间,陆昭然想起了画廊里那股甜腻的气味,和徐子枫那双在镜片后闪烁的疯狂眼睛。
"徐...子枫..."她艰难地问道。
"跑了。"沈翊的指节攥得发白,"但我们在画廊暗格里发现了..."他的声音哽住了,"林夏的...手指骨。"
窗外的雨轻轻敲打着玻璃,病房里监护仪的滴答声清晰可闻。陆昭然用目光示意他继续。
沈翊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泛黄的素描本:"我欠你一个完整的解释...关于林夏,关于我,关于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他翻开素描本,第一页是张褪色的照片——年轻的沈翊站在画架前,身后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正腼腆地笑着,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
"林夏比我小两届,是当时美院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沈翊的声音轻柔得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童话,"但她...把我当成了某种偶像,总是追着我请教问题。"
陆昭然注意到照片中沈翊的表情——专注地看着画布,甚至没注意到身后的女孩。
"我那时眼里只有创作,对她说'真正的艺术家应该专注于自己的作品,而不是崇拜别人'。"沈翊苦笑着摇头,"没想到她当真了...开始疯狂创作,说要画出一副能让我刮目相看的作品。"
他翻到下一页,是一张获奖证书复印件——"全国青年美术大赛一等奖:林夏《痛苦之舞》"。
"她做到了。"沈翊的手指轻抚过证书,"这幅画震惊了整个评委团,包括周慕言。"
接下来的几页是报纸剪报,报道周慕言新系列画展大获成功。陆昭然眯起眼——那些画作与林夏的《痛苦之舞》构图惊人地相似。
"周慕言剽窃了她的作品?"
"更糟。"沈翊的声音变得低沉,"他告诉林夏,只有通过'极致的痛苦'才能创作出真正伟大的艺术...说她的原作'还不够痛'。"
一张医院诊断书滑落出来——"林夏,抑郁症急性发作,建议住院治疗"。
"我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沈翊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的疤痕,"那天晚上,周慕言带她去了π楼顶层,说那里有'最适合创作的光线'..."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陆昭然看着沈翊颤抖着翻到素描本最后一页——那是一幅用血红色颜料画的速写,一个女孩站在窗边的剪影,回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