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声中，那幅血画展现在众人眼前。出乎意料的是，画上不是沈翊猜测的周慕言，而是一个模糊的三人轮廓：站着的林夏，跪着的周慕言，和站在阴影里的第三人。
徐子枫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你毁了它！"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陆昭然用藏在袖口的发卡撬开了手铐，一个肘击打碎了玻璃箱侧壁。徐子枫慌忙按下遥控器，悬挂的画刀应声坠落——
沈翊扑过去撞开徐子枫，画刀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在白衬衫上留下一道血痕。两人滚倒在地，遥控器滑到远处。陆昭然挣脱束缚，扯下嘴上的胶带："沈翊！"
"π楼！"沈翊死死按住挣扎的徐子枫，"通知他们那是陷阱！"
陆昭然抓起对讲机，却发现信号依然被屏蔽。她冲向门口，却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徐子枫用头狠狠撞在沈翊鼻梁上，趁机挣脱出来，扑向留声机下方暗格。
"晚了..."他喘息着掏出一个引爆器，"π楼的炸弹已经..."
沈翊不顾满脸鲜血，再次扑上去。两人扭打间，引爆器飞了出去，徐子枫疯了一般伸手去抓，却撞翻了煤油灯。火焰瞬间窜上窗帘，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走！"沈翊拽起陆昭然冲向门口。
"不！他必须接受审判！"陆昭然挣脱他的手，转身去抓徐子枫。
艺术家站在火海中，金丝眼镜已经碎裂，却反常地平静下来。他弯腰捡起那幅被烧焦一角的血画，轻声说："你们永远不懂...这才是真正的《痛苦之舞》。"
说着，他突然冲向火焰最猛烈的里间。陆昭然想追，却被热浪逼退。沈翊强行将她拖出画材室，两人刚跌倒在空地上，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屋顶塌陷了。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沈翊瘫坐在地上，看着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陆昭然跪在他身旁，用手帕按住他流血的鼻子。
"π楼..."沈翊艰难地说。
"已经通知了。"陆昭然指了指赶到的消防车，"信号屏蔽范围只有画材室周边。"
沈翊望向燃烧的建筑，恍惚间似乎看到窗口站着个人影，但转瞬就被浓烟吞噬。他的肩膀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中的空洞——徐子枫带走了太多秘密，包括林夏死亡的完整真相。
"那幅画..."他喃喃道，"第三个人是谁？"
陆昭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烧焦一角的纸片——她在混乱中撕下了血画的一部分："看这个。"
残片上，阴影里的第三人手中拿着一个摄像机，镜头正对着窗边的林夏。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极具辨识度的古董表——周慕言从不离身的传家宝。
"不是一个人..."沈翊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作品'。"
火光照亮了陆昭然凝重的侧脸："徐子枫是记录者，周慕言是执行者。而现在..."
"他们都为艺术殉葬了。"沈翊闭上眼睛，任由疲惫和伤痛将自己拖入黑暗。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又听到了德彪西的《月光》，和那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艺术与疯狂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医院特殊监护病房的灯光惨白如霜。徐子枫躺在床上，手腕被铐在床栏上，全身60%的烧伤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忍受酷刑。金丝眼镜早已不复存在，露出那双与周慕言如出一辙的浅褐色眼睛。
陆昭然坐在病床前，录音笔平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沈翊站在单向玻璃后，通过耳机监听这场审讯。医生说过徐子枫活不过今晚，这是获取口供的最后机会。
"姓名。"陆昭然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徐子枫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烧伤的面部皮肤因此裂开，渗出淡黄色组织液："周子枫...出生证明上写的。"
玻璃后的沈翊猛地攥紧了耳机线。
"你和周慕言的关系？"
"生物学上，他是我父亲。"徐子枫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艺术上，他是我的神。"
监护仪上的心率线随着他的激动而剧烈波动。陆昭然示意门外的医生待命，继续问道："林夏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不知道。"徐子枫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她只当我是腼腆的学弟...总夸我的素描有天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遥远，"她不知道，这双手从六岁就开始画人体解剖图了..."
病房里的温度仿佛骤降。陆昭然保持着冷静："你母亲是谁？"
徐子枫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声响，像是笑又像是哭："周慕言的第一件'作品'...1985年美院校花，姓徐。"他艰难地转动脖颈，露出后颈一处陈年疤痕，"看，这是他的签名。"
沈翊的胃部一阵绞痛。那个疤痕正是一个变形的"周"字，与π楼墙上的符号同源。
"她没死？"陆昭然追问。
"死了，又没完全死。"徐子枫的眼神开始涣散，"她的骨骼成了周慕言最珍爱的教具，她的故事成了我最棒的摇篮曲...他说艺术需要牺牲，而最伟大的艺术，需要最爱的牺牲品。"
陆昭然悄悄按下录音笔的标记键："所以林夏..."
"完美的祭品！"徐子枫突然激动起来，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那么纯粹，那么虔诚...却被沈老师毁了！"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输液的针头被扯出，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她本该成为超越我母亲的存在！"
医生冲进来给他注射镇静剂，被陆昭然拦住。她俯身逼近："怎么毁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徐子枫的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沈老师...说了不该说的话..."镇静剂开始起效，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他说林夏的画...比周慕言的更好..."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迷雾。沈翊终于明白为何林夏临死前会画下那幅血画——不是出于恨，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才华。而周慕言无法忍受这种挑战，便用最极端的方式"封存"了这份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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