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报告签完最后一个字时，窗外的夕阳正好将陆昭然的办公桌染成橘红色。她伸了个懒腰，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三周了，终于把这个横跨十年的连环艺术杀人案彻底画上句号。
"陆队，咖啡。"
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被放在案卷旁。陆昭然抬头，看见沈翊倚在她的办公桌边，左手腕上还缠着纱布，右手却已经灵活地转起了那支永远不离身的素描笔。阳光给他微卷的发梢镀了层金边，下巴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比初见时轻松了许多。
"谢了。"陆昭然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眉头立刻舒展开来——恰到好处的苦，带着一丝焦糖香，比警局自动贩卖机的好喝不止一个档次。
沈翊笑着看她表情的变化："意大利进口的咖啡豆，手冲的。"
"奢侈。"陆昭然嘴上这么说，却又喝了一大口，"艺术家都这么讲究？"
"活命的恩人值得最好的。"沈翊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还有这个，杏仁可颂，刚出炉的。"
纸袋散发出诱人的黄油香气。陆昭然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胃部适时地发出抗议声。她接过纸袋，指尖不小心碰到沈翊的手指，触感温暖而干燥。
"所以，"她咬了一口可颂，酥皮簌簌落下，"周慕言那些'收藏品'都处理完了？"
沈翊的表情黯淡了一瞬："嗯，法医科做完鉴定后，能确认身份的都已经联系家属了。"他转笔的速度慢了下来，"包括林夏的..."
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陆昭然看着阳光中漂浮的微尘，突然说："学艺术的真可怕。"
"什么？"沈翊一愣。
"我说，"陆昭然放下咖啡杯，嘴角微微上扬，"你们搞艺术的，一个比一个疯。周慕言杀人叫创作，徐子枫管谋杀叫艺术展，哪天你要是突然——"
"突然什么？"沈翊俯身凑近，眼睛在镜片后闪着狡黠的光，"突然邀请陆警官当素描模特？"
太近了。陆昭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还有刚刚那杯咖啡的醇香。她的耳根莫名发热，伸手推开他的肩膀："突然发神经的话，我会第一个把你铐起来。"
沈翊直起身大笑，笑声引得隔壁办公室的小李探头张望。他随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本素描本，翻到某页递给陆昭然："那先预支一下手铐？"
纸上是一幅陆昭然的侧脸速写，但不是她熟悉的严肃模样——画中的她微微低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鬓角碎发垂落，柔和得不像她自己。右下角标注着日期：医院守夜那晚。
"你趁我睡觉..."陆昭然的声音卡住了。
"你打呼噜的样子比较有人情味。"沈翊迅速合上本子，赶在她发飙前转移话题，"对了，王局说给我们放两周假。"
陆昭然轻哼一声，决定暂时放过他："你有什么计划？回意大利？"
"本来是的。"沈翊转着笔，"但有个固执的警官说要看我的《痛苦系列》最后一幅...所以可能得先去安全屋取画。"
陆昭然挑眉："我记得安全屋已经作为证物查封了。"
"哦，那个啊。"沈翊眨眨眼，"我说的是另一个安全屋。"
"沈翊！"
"开玩笑的。"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画在画室，随时欢迎陆警官莅临指导。"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推到她面前——上面是一个地址和门禁密码。
陆昭然拿起卡片，指尖在边缘轻轻摩挲："不怕我突击检查发现什么可疑物品？"
"比如一房间你的素描？"沈翊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早就准备好了。"
办公室门被敲响，小李探头进来："陆队，王局找你签最后一份文件。"
沈翊顺势起身："我先走了，记得来之前打电话，我好把'犯罪证据'藏起来。"
陆昭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修长的手指将那张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终放进警服内袋，贴着胸口的位置。她拿起结案报告最后瞥了一眼，证物清单上某一行被荧光笔标出：
「编号A-17：素描本一本（内容为陆昭然肖像画系列）——已归还所有人沈翊」
窗外，沈翊的身影出现在警局大院。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回头，准确找到陆昭然办公室的窗户，抬手做了个画画的姿势，笑容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陆昭然下意识摸了摸内袋的卡片，也笑了。也许艺术家不全都那么可怕，她想。至少这个，还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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