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生依然准时出现，手里拿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小熊玩偶。他面对那对来接孩子的夫妇，没有争执，只是轻轻将玩偶放在婴儿床边，然后转身离去。
"她每天早上七点半会醒，喜欢喝温一点的奶，不要太烫，"他背对着那对夫妇说，声音平静，"晚上睡前要拍一拍背，她才睡得香。哭的时候抱起来轻轻摇一摇很快就会停..."
话还没说，他已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陈雨晴无声地哭着，我扶着她的肩膀，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这一刻，所有的医学知识，所有的专业训练，所有的社会地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当天下午，陈雨晴接到医院人事处的电话，通知她接受医疗委员会的最终处分：吊销医师执照两年，之后可以重新申请。由于我是她的配偶，且在事件中有包庇行为，我的执照也被吊销一年。
十六年的努力，十六年的梦想，因为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的故事，暂时画上了句点。
7
一个月后，我们搬离了那座城市，回到陈雨晴的老家——一个江南小镇。没有了医生身份，我们是失去方向的航船，飘荡在生活的大海上。
陈雨晴的父母虽不理解我们的选择，但也没有过多指责，只是默默地为我们安排了小镇医院旁的一套房子。
"或许我们可以开个小诊所，"我试着安慰陈雨晴，"等执照恢复后，为乡亲们看看常见病。"
她点点头，却很少说话。我知道她心里装着那个孩子，也装着那个孤独的老人。
春天来临时，我们在小院里种下了几棵花树。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李福生，身后跟着一对中年夫妇，怀中抱着福宝。
"小陈医生，小李大夫，"老人微笑着，眼中重新有了光彩，"我给你们带客人来了。"
原来，福宝的亲生父母在接走孩子后，很快发现自己无力照顾。女方患有产后抑郁，男方忙于工作，根本抽不出时间。一个月的挣扎后，他们找到了李福生，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解决方案。
"我们决定让李老先生做福宝的法定监护人，"男人腼腆地说，"但我们会定期探望，也会负担她的生活费和教育费。"
"这是三方共同监护的协议，"女人补充道，递过一份文件，"我们请律师起草的，也经过公证。"
"最重要的是，"李福生眼中含泪，"我希望你们能做福宝的干爸干妈。我老了，将来可能照顾不了她多久，但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陈雨晴抱着福宝，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个小生命在她怀中安然熟睡，仿佛知道自己回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我看着她，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突然明白了一个真理：医生救人不一定要穿白大褂，不一定要在手术台前，有时候，仅仅是遵循内心的善良和正义，就足以改变一个小生命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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