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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布上的铁十字

蓝色向日葵的终末

希儿跪坐在橡木地板上,十二月的寒风正撕扯着阁楼窗缝。她将画笔浸入盛着莱茵河水的玻璃瓶,钴蓝颜料在亚麻画布上洇出第三帝国的疆界。黑鹳鸟的喙叩击窗棂,捷克斯洛伐克的邮票碎片像雪片般飘落——那是她上周用坦克履带碾过的“写生”,锯齿状裂痕里还粘着苏台德区的松脂。

“要先用普鲁士蓝打底呢……”她咬开新买的貂毛画笔,狼毫扫过但泽走廊时突然炸开毛刺。波兰平原在画布上皱缩成泛黄的病历单,华沙中央车站的穹顶正被橡皮擦去,露出下面1932年《柏林画报》的时装插画——那时她还能用威尼斯红给琪亚娜画生日贺卡。

调色刀突然震颤,茜素红从华沙起义广场的排水沟倒灌而出,浸透她手织的羊毛袜。黑鹳鸟发出警报似的啼鸣,喙间落下一枚带弹孔的纽扣。

慕尼黑美术学院的石膏像在月光下苏醒。断臂维纳斯拖着大理石膏裙摆,石膏粉末随着防空警报簌簌掉落。

“法兰西的骨盆太倾斜了。”希儿用圆规尖抵住马其诺防线的等高线,画布突然渗出脓血般的赭石色。戴高乐像的黏土头颅在画架上转动,脖颈裂缝里爬出阿尔萨斯葡萄藤。

石膏像队列突然骚动。大卫的基座上出现弹孔,美第奇家族的纹章正被刮刀铲去,露出下面毕加索的《格尔尼卡》草稿。希儿后退时撞翻松节油罐,液体漫过地板的瞬间,敦刻尔克的沙砾色爬上她的工装裤——那是去年夏天和布洛妮娅捡贝壳时染的颜色。

“要像古希腊雕塑那样……”她蘸取更多钛白修补巴黎圣母院的肋拱,穹顶石膏却开始剥落,露出凡尔赛宫镜厅的鎏金裂纹。

暴雨夜,阁楼变成轰炸机的腹腔。

希儿将88毫米高射炮的硝烟与容克运输机的尾迹混合,狼毫笔尖甩出闪电状的锌白色。莫斯科郊外的白桦林在画布上燃烧,钛白与骨黑调成的积雪正在吞噬近卫军的番号。

“啪!”

画笔抽打伏尔加河岸的瞬间,斯大林格勒的砖红色喷溅而出。她抹了把脸,指缝间的颜料结成冰渣——和去年冬天在列宁格勒美术馆看到的《1812年》如出一辙。

黑鹳鸟撞破玻璃,冻僵的向日葵砸在调色盘上。她掰开金黄花瓣,发现花盘里嵌着半枚铁十字勋章,背面刻着“给亲爱的希儿,1940年圣诞”。

英吉利海峡的咸雾腐蚀了所有画笔。

1号笔刷的猪鬃被燃烧弹烤成焦炭

2号笔刷在诺曼底沙滩吸饱了血浆

3号笔刷……

她凝视着断裂的笔杆,那是柏林陷落前奥托送的最后礼物——乌木柄上还刻着“致我的小夜莺”。

画布上的丘吉尔像被刻意留白,唯有雪茄烟雾是用《众神的黄昏》总谱卷成。当她要填补唐宁街的阴影时,发现群青颜料早已凝固成柏林墙的水泥碎块。

阁楼突然倾斜,所有颜料桶滚向墙角。普鲁士蓝顺着地板裂缝爬上她的脚踝,在膝盖处凝结成集中营铁丝网的纹路。

圆规针尖抵住克里姆林宫红星时,维也纳的旧阁楼在记忆里轰然倒塌。

那罐未完成的群青色仍在窗台接雨水,混入了莫斯科的雪、斯大林格勒的灰和柏林的泪。希儿蘸取最后的颜料,笔触突然变得温柔——她在东线地图上画了串小向日葵,每片花瓣都是撕碎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

“原来……”她折断画笔,木刺扎进虎口的旧枪茧,“侵略是最拙劣的临摹。”

所有颜色开始倒流。普鲁士蓝从帝国大厦尖顶褪下,茜素红撤离华沙的下水道,铬黄从党卫军制服上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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